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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2 16:55:39 作者: 天行有道
    傅瑤聽了便不言語,讓秋竹下去吃飯,自己卻神思默默,仿佛心事重重。

    元禎對她的一舉一動都萬分留心,自然沒法不注意,因笑道:「她這樣大的人,你還怕走丟了不成?」

    「倒不是怕這個……」傅瑤猶豫著,終是不吐不快,將中午粥棚里的異動說出來。那場衝突雖然最終結束,她未必說服了對方----那些人看起來頗認死理,未見得因赫連清是女子就對她有所通融。

    怕就怕那些人積恨難消,找機會對赫連清動手----儘管這樣做對他們自身也沒好處,可發了瘋的人哪顧得許多。

    元禎擰了擰眉,還是寬慰她道:「你放心,九公主是有些功夫在身上的,一般人輕易還傷不了她,就算真遇上了,是誰吃虧還說不準。」

    也只好這麼想了。

    傅瑤嘆了一聲,「她錯就錯在不該生在北蕃,又嫁到大曆來。其實如今兩邊已平靖許多了,但不知這平靜能維持多久。」

    赫連清這身份就是顆定時炸彈,兩邦相安無事還好,一旦爆發戰亂,遲早還會惹來麻煩。

    元禎悶聲扒了一口飯,忽然停著說道:「不會很久的。」

    「殿下的意思是……」傅瑤詫異的望向他。

    「和親並非良策,若想止息干戈,唯有以武制惡。」元禎木然說道。

    照他這意思,即便北蕃不來犯境,元禎遲早也會舉兵平了北蕃。

    傅瑤有些訕訕,「殿下果然志向宏大。」他也真敢想,這件事說著簡單,做起來怕不容易呢。

    「孤只是不想咱們的女兒今後也遇到這樣的麻煩。」元禎說道。

    他凝視著桌邊的女兒,皎皎的嘴角粘著一粒飯黏子,目光晶晶發亮,雖然她並不知元禎在說些什麼,可是直覺阿爹說的是沒錯的,所以還是點了點頭以表贊同。

    傅瑤此前也曾為女兒的將來憂慮,最怕的一條就是和親,卻一直不敢跟元禎提起,只想著儘可能使父女倆相處融洽,到時候感情深了,元禎自然捨不得令其遠嫁。

    她卻不曾料到,元禎比她更早更深的想過這個問題,他甚至打算永除後患,避免皎皎面臨這樣的抉擇。

    此刻她在元禎臉上看到的,大約就是這種決心。

    第100章 母與子

    一直到吃完飯收拾碗碟, 傅湛才匆忙現身。他一過來便問道:「妹妹, 阿清可在你這兒?」

    傅瑤詫異起身, 「她不是找你去了嗎?」

    傅湛的臉色遽然發白, 「沒有, 我壓根就沒見她人影。」

    他急急要批衣出去找尋, 傅瑤也要跟上,元禎攔著她道:「我和你哥哥去就行了, 你留在家中,凡事也好有個照應。」

    他握了握傅瑤的手,「放心。」

    傅瑤送他們出門, 看著兩人分道揚鑣,一個往城東,一個往城西, 這樣怔怔的站了半天, 秋竹提醒她道:「主子,咱們進屋等吧,夜來風冷,小小姐怕也受不住。」

    傅瑤低頭一瞧, 果然見皎皎有些哆嗦, 她攥了攥女兒的手心,手心也是冰涼的,只得拉著她回房去。

    皎皎牽著她的衣角,略帶困意的問道:「阿娘,舅母不會有事吧?」

    她過來這些日子, 赫連清一直對她很是照顧。或許是因為自己沒有孩子,所以格外羨慕傅瑤,自然也對皎皎疼愛有加。

    傅瑤頓了一頓,柔和笑道:「自然不會有事,等你醒了就能見到她了。」

    她親自給皎皎寬衣,小女娃弓著身子鑽到被窩裡。一直到她合上眼睡去,傅瑤才輕手輕腳的出來。

    秋竹臉上不無憂色,「夜都這麼深了,九公主還沒回來,別真遭了那幫人毒手罷?」

    這正是傅瑤眼下最擔心的問題,她緊緊地咬著唇,叱道:「別瞎說了,沒準是咱們自己嚇自己。」

    赫連清單單是迷了路還好,若真撞上那批人,再出個什麼意外,那就不只是意氣相爭的問題。北蕃的公主在大曆遭了難,北蕃王縱使不是真心疼女兒,也給了他向大曆發作的機會。

    傅瑤憂心忡忡的皺著眉,接連喝了幾碗涼茶才解去心中的燥熱。

    這樣的煩悶下,她自然不可能睡著,只是身體卻由不得精神控制,情不自禁地靠著軟榻打起盹來。

    約莫過了子時,她才看到元禎進門來,一臉的倦容。

    傅瑤緊張的立刻起身,問道:「如何?」

    元禎只默默地說了聲,「幸好。」

    幸好?那是出了事還是沒出事?傅瑤一顆心七上八下,恨不得揪著他掐著他,讓他快點說出實情才好。

    元禎看著她撲哧一笑,「看你這著急的模樣,她若真出了事,我還敢來見你嗎?」

    果然是在吊人胃口。

    傅瑤恨得牙根痒痒。多少年的夫妻了,此人還是這樣老不正經,逢到有機會就逗弄她一番,真不知說什麼好。

    她瞪著元禎,等著他說下面的話。

    凡事可一而不可再,元禎不好賣關子了,誠實說道:「九公主的確是叫一夥強人搶去,仿佛就是你說的那一撥,萬幸傅湛趕到得及時,他們沒來得及怎麼樣,現在已被抓進刑獄中了。」

    傅瑤有些神色古怪的看著他,沒來得及怎麼樣,那也就是說那伙人本來打算將赫連清怎麼樣。元禎是個男子體會不出其中的差別,可一介女子遭受這樣的屈辱,即便沒有實質性的傷害,對她也會造成心理上的負擔。

    何況,此事還差點讓傅湛當面撞見。

    她不禁想起年前從京城來的那夜,倘若被元禎知曉她曾遭遇那樣的危險,元禎會怎麼想呢?

    想到此處,她默默地抬了抬眼皮。

    元禎立刻知覺了,「怎麼了?」

    「沒什麼。」傅瑤沖他笑笑。

    還是別告訴他的好。說來奇怪,明明兩人已是老夫老妻的相處模式,也照舊生兒育女,卻總做不到推心置腹知無不言。每每話到了嘴邊,將將要出口,卻不得不咽下去。

    或許她終究做不到完完全全信任元禎,所以即便有什麼委屈也不肯向他申訴。

    憑心而言,元禎的確是一個完美的情人,甚至可說是一個完美的夫君。容貌英俊,身子強健,愛老婆,疼孩子,性格溫柔,為人體貼。但,人往往是多疑的,或許正因為元禎身上找不到缺陷,傅瑤才總是生出虛妄之感,怕自己不過是做了一場夢,夢醒了一切便化為烏有。

    說到底,元禎究竟喜歡她什麼呢?她的確生的很美,可天下的美人多得是,這種沒來由的鐘情,總是叫人瘮得慌。

    午夜夢回的時候,她摸了摸身側男子的臉頰,勞累一天的元禎已經睡熟了,臉上的肌肉發酸發硬----是真的。

    這樣慢慢摩挲著,她卻有一種踏實的感覺。仿佛如此,她才能確定旁邊是個活人。

    次日她梳洗已畢,打算去寬慰一下赫連清,好好安撫她那顆受到驚嚇的心臟,並力主懲治那群狂徒,誰知卻聽赫連清說起:「我已讓夫君將他們從監牢放出,不再追究此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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