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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2 16:55:39 作者: 天行有道
    「這也是沒法子的事, 我今後還有許多功夫陪這孩子, 可若是這回不去雲陽, 或許就見不到太子了,這是必然的取捨。」傅瑤淡淡說道。

    秋竹的眼淚倏然流下來, 她哽咽說道:「小姐,你帶我去吧,這一路若無人做伴, 你也太難捱了……」

    傅瑤詫異說道:「當然得帶你去,你還指望我自己吃飯、自己穿衣啊?」

    秋竹破涕為笑,嗔道:「小姐, 您就會作弄人!」

    她們裡頭說的熱鬧, 小香鼓著臉頰,一臉不服氣的說道:「小姐好偏心,這樣的事,也只帶秋竹出去, 不肯帶我。」

    傅瑤奇道:「這又不是什麼好差事, 你們還爭上了?」

    小香索性耍賴,「誰讓小姐厚此薄彼的,秋竹哪裡強過我嗎?她能做得,我一樣能做。」

    傅瑤簡直無言以對,要是說實話, 又恐傷了這女孩子的心----她這趟出宮總不能大張旗鼓,非得有個沉穩的,才不至於走漏消息,從這一點來說,小香的確比不上秋竹。

    還是秋竹機敏,將小香拉過一邊,「瞧你這傻乎乎的勁,你說是大人容易照顧,還是小孩子容易照顧?」

    小香不自覺被她套進去,「自然是大人照顧起來容易。」

    「那不就結了!」秋竹拍手道,「太子妃讓我伺候她,卻把更難照顧的皇長孫交給你,你說說,究竟是器重誰哪?」

    真是邏輯滿分。

    傅瑤忍不住想鼓掌。

    如此,總算堵了小香的嘴,傅瑤也由秋竹穿好衣裳,打著燈籠往御書房去。

    趙皇后大約事先來過了,一進門成德帝便看著她,「聽皇后說,你想出宮往雲陽一趟。」

    「是。」傅瑤垂眸說道,聲音有些微澀。

    她一直很怕這位皇帝。成德帝或許是個賢明的君主,可他畢竟是個封建統治者,掌握著生殺予奪大權,殺一個人就跟碾死一隻螞蟻一樣簡單。

    如非必要,傅瑤甚至不想同他說話。可現在,傅瑤不得不來到此處,勇敢的面對這位君王,將自己的願望誠實傳達,以求得他的同意。

    成德帝卻突兀說道:「你為朕誕下皇孫,朕很高興,看來真應了蒼龍入夢的吉兆,這孩子以後會成大器。」

    說是高興,他臉上並不見喜色。

    傅瑤心中驀地一緊,即便應了之前的謊話,成德帝看來並不相信,太子這回被貶雲陽,會否也有成德帝遷怒的原因呢?

    她將心一橫,索性叩頭說道:「陛下明鑑,那蒼龍入夢的故事是臣妾編出來的,並不作數。」

    「哦,太子說得言之鑿鑿,怎麼就不作數了?」成德帝似笑非笑的看著她。

    第一句話說出口,後頭自然就順溜了,傅瑤索性老著臉說道:「臣妾當時有孕在身,偶讀古人傳記,見裡頭多有託名玄異抬高自己身份者,所以才造了這個謠言,為的就是太子妃之位不會另屬他人。」

    「亦即是說,你將朕與太子都當成傻子糊弄。」成德帝目光如鷹,緩緩撫摸案上一方端硯。

    傅瑤避免與他的目光接觸,免得勇氣消耗殆盡,她一鼓作氣說道:「陛下與太子都是英明的人,自然不會被臣妾的小道蒙蔽,之所以選擇相信,無非是成全臣妾的一點小小願心罷了。臣妾微弱女子,所求亦不過出於人之私慾,自然瞞不過二位的法眼。」

    「你倒很坦誠,太子就不及你這般老實。」成德帝說道。

    傅瑤盈盈一笑,「陛下這話就是抬舉臣妾了,所謂知子莫若父,太子什麼脾性,陛下心裡比誰都清楚,若非陛下真心疼太子,又怎會這般縱著太子,也是縱著臣妾。」

    她將話題拉回來,「如今還請陛下秉著慈父之心,再多疼太子一回,也是成全臣妾。」

    成德帝沉吟道:「皇長孫初生,你捨得拋下他嗎?」

    「人生在世,最好莫過兩全,但若不能兩全,也只好學著捨棄。」傅瑤臉上不見悲戚,只有落寞,「如今太子之事更為緊要,臣妾只好暫且拋卻其他。」

    成德帝看了她半晌,頷首道:「也罷,既然皇后已經同意,朕便依你。」

    「謝陛下。」傅瑤起身施禮。

    她正要起身告退,忽聽成德帝發問:「你是真心喜歡太子?」

    「是。」傅瑤不帶遲疑地說道。

    此刻她的的確確這麼想。

    回到太子宮,四下里一片岑寂,經過白日裡一番折騰,眾人都沒精神,早早就歇下了。

    傅瑤卻不知怎麼回事,儘管身子也在喊累,倒不怎麼睏倦,或許是那碗參湯仍在發揮效果。

    她信步來到旁邊偏殿,就見有兩個乳母都在打盹兒,只有秋娘依舊醒著,正在看顧初生的皇長孫。

    她一見傅瑤,立刻便要上來行禮,傅瑤忙攔住她,一面走到襁褓前,看著裡頭的嬰孩。

    自從出世以來,她還沒見過這孩子。

    依舊是醜醜的可愛,傅瑤想笑又不忍笑,怕自己止不住落下淚來。

    秋娘沒察覺她的異樣,笑道:「太子妃放心,小皇孫睡得很好呢。」

    傅瑤笑笑,「辛苦你了。」

    她本是真心稱讚,秋娘卻有些惶恐,「太子妃這話就折煞奴婢了,照顧小皇孫本是奴婢分內之事,如何稱得上辛苦?何況奴婢在此地衣食俸祿不缺,比家中不知好了多少倍,奴婢該感激太子妃收留之恩才是。」

    傅瑤隨口問道:「你家中很不好過麼?」

    「也沒什麼,只是我相公愛賭,將一份家私揮霍殆盡,膝下還有兩個兒女嗷嗷待哺,我不得已請了族中長輩和離,為了謀生,這才進宮當了乳母。」秋娘訥訥道,顯然提起家中醜事還是有些難為情。

    「家家都有本難念的經。」傅瑤點頭道。不過秋娘有這份和離的決心,已很令人欽佩了。

    她走到搖車邊,見皎皎安靜睡著,氣色紅潤健康,小嘴偶爾砸吧一聲,大約在夢裡遇到什麼好吃食。

    秋娘跟著過來,笑道:「女孫的手腳越髮長大了,這搖車倒顯小了,奴婢瞧著,怕是過不了些時就得換一副才好。」

    「你跟尚宮局說一聲,讓他們辦去就成了。」傅瑤說道。

    秋娘點頭應下。

    傅瑤將嘴唇貼近皎皎光潔的額頭,在上頭輕輕碰一下,算是訣別之吻。她不打算當面同女兒告別,那樣太過麻煩,再說,一兩歲的小姑娘懂得什麼呢?

    當她知道娘親不見,她或許會哭一陣,鬧一陣,可是在那之後應該就好了----小孩子的注意轉移是很快的。這是可喜之處,也是可悲之處。

    許是白日累了,這一晚傅瑤睡得很沉重,也很踏實。

    一早起身,馬車已在太子宮外等著了。這是一輛再普通不過的馬車,沒有太子府的徽記,也沒有任何華麗的裝飾,既是掩人耳目出宮,自然越不打眼越好。

    馬車旁還有兩個高高壯壯、一臉冷漠的侍衛,顯然是成德帝特意為她準備的,不管是保護還是監視,至少她這個皇家兒媳婦的安全問題是不用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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