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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2 16:55:39 作者: 天行有道
傅珍的眼睛睜得更大了,怎麼會,她如何會知道?那條繡有秦爽名姓的絲帕,她明明沒讓任何人瞧見!
「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為,與其日日想著怎麼針對我,五姐姐還是自求多福吧。」傅瑤撂下這句話,翩然而去。
只剩下傅珍呆呆站在原地。
她僵硬地轉首,透過碧色的紗窗,看到裡頭身形疏朗的男子。長衫公子形貌落寞,寂寂如雪。
他依舊毫不知情。那條感情激盪下所繡的絲帕,傅珍從來沒鼓起勇氣送出去,因此現在已無可挽回了。
秋竹追上步伐健朗的小姐,不無欽佩地贊道:「小姐,原來您還記得那條絲帕的事呀?我還以為您早就忘了呢。」
「當然不會忘。從前不說,是因為沒那個必要,可她若步步緊逼,就別怪我出手無情了。」傅瑤莞爾一笑。
換做從前的傅瑤,大概會永遠把這件事爛在心裡,可惜她不是。她所信奉的準則,只有人不犯我我不犯人,忍氣吞聲從來只是手段,而非目的。
秋竹若有所思,「小姐的性子,和從前還真是不一樣了……」
「進了宮,自然不能和從前一樣,你以為宮裡很好過麼?」傅瑤頭也不回說道。
秋竹信服了這個理由。
她雖然沒去過皇宮,可也聽一些老人們說過,宮闈之中最是血雨腥風,但凡能爬上高位的,腳下無不是白骨累累。不中用的人,是活不下去的。
在她的想像中,自家小姐已過上了地獄般的生活。
秋竹淚眼盈盈說道:「小姐,您帶婢子入宮吧!」
「嗯?」傅瑤詫異回頭。
秋竹堅決地抓著她的衣袖,「無論什麼苦難,婢子都願意同小姐一同分擔。小姐一個人孤零零呆在宮裡,未免太難捱了。」
雖然不知道她誤會了什麼,傅瑤還是笑了一笑,「也好,只是此事仍需太子殿下允准,待我稟報太子再做決定。」
秋竹懷著悲壯的心情磕了個頭,「多謝小姐。」
她利落地爬起來,「小姐現在想去哪兒?」
「去找哥哥。」傅瑤說道,「他答應的東西還沒給我呢。」
她們在馬廄外逮住了傅湛。
傅湛大約真是剛餵完馬,象牙白的衣衫有些髒相,他吃驚說道:「妹妹,你怎麼在這兒?」
「不然我該在哪兒?在書房同你那位秦賢弟細訴衷腸嗎?」傅瑤面無表情地看著他,「我真是不明白,哥哥為何將我往火坑裡推?」
這話說得有些重了,傅湛忙辯道:「阿瑤你誤會了,我是真想著過來餵馬,我也不知道你們會撞上啊!」
「哥哥你還誑我!」傅瑤生氣說道,「明明就是你們商量好的,你把我叫過去,自己又藉故跑開,好讓那秦爽跟我敘話,是不是?」
傅湛垂下頭,像個犯了錯的大孩子,他弱弱說道:「我也是想著……」
傅瑤乾脆的打斷他,「我不管你是怎麼想的,我只是希望哥哥能認清楚,我如今已經出閣,且是太子良娣,凡事不該別人評說,自己須先知道避諱,你以為天家的規矩都是擺設嗎?」
傅湛默然無聲。
話說到這個份上,應該夠了。傅瑤放緩聲氣,「我知道哥哥你面硬心軟,別人但凡說兩句好話,你就招不住投降了。可有些事你須有自己的主意,譬如這回,那秦爽但凡露出一點異狀,你就該嚴詞回絕了他,不是為了我,而是為了傅家,明白麼?」
半晌,傅湛軟趴趴說道:「是,我知道了。」
總算知錯能改,還有得救。傅瑤瞪他一眼,「既然知道錯了,你準備怎麼補償我?」
「啊,還要賠禮啊?」傅湛吃驚地張大嘴。
「當然,否則我的名譽白白被玷污不成。」傅瑤伸出兩隻又細又白的手,「快點,先前不是說帶了好東西給我賞玩嗎,快拿出來就是了。」
「那個……」傅湛支支吾吾。
「你該不會是誆我的託詞吧?」傅瑤豎眉說道。
她迅捷的轉身,「我這就告訴母親,說你聯合外人,想毀了我的清名。」
「哎!」傅湛忙拉住她,「你別急啊,我這就把東西給你。」
現在是來不及,只好先將她穩住,另外派人到街上買去。
「那好,」傅瑤看著他說道,「我要你房中那幅許自山的寒梅圖,還有博古架上那個汝窯燒制的彩繪瓷瓶,還要那扇翡翠屏風。」
「誒?」傅湛傻眼了。
「你不願,那好,我跟母親說實話好了。」傅瑤又要轉身。
傅湛只好苦著臉認輸,「我又沒說不答應……」
他看著傅瑤臉上燦爛的微笑,森森覺得,自進宮以後,兩人的智商差距越來越大了。
這真是一件稀罕事呀。
*
元禎從皇帝處回來,看著依舊空空蕩蕩的宮殿,下意識問道:「傅良娣還沒回來嗎?」
「還沒。」張德保鼓著笑臉應道。
「都回去這麼久了……」元禎隨口嘟囔一句。
張德保小心地提醒主子,「傅良娣才回去兩天而已……」
「廢話,孤當然知道,孤就是想念她罷了!」太子不耐煩說道。
現在的人都這麼不含蓄嗎?
張德保詫異地看著主子,覺得自己的老思想跟不上潮流了。
主子的心愿,做奴才的理應竭盡全力完成。他鼓足勇氣說道:「太子殿下,不然奴才去接傅良娣回宮。」
說是這麼說,他自己知道絕無可能。就算是民間小夫妻,妻子歸寧數日,那做丈夫的也不好意思催她回來----何況威嚴赫赫的太子,成什麼樣子!
「不用。」太子擺了擺手。
果然,這麼大張旗鼓的事,太子是拉不下臉面做的。張德保鬆了一口氣,旋即就聽元禎說道:「孤親自接她回宮。」
張德保的眼睛瞪得有銅鈴般大。
這這這,太子好像完全不知羞恥二字如何寫呀!就算兩人真好得如膠似漆,也不用喧嚷的眾人皆知吧?
元禎目光森冷地看著他,「怎麼,你有異議?」
「沒有沒有。」張德保連忙搖頭。在這宮中當差,要緊的是言聽計從,主子說什麼就得做什麼,太子殿下都不要臉面了,他還能吝惜這張老臉嗎?
少不得捨命陪君子罷了。
家中的傅瑤也在收拾東西。
陳氏一邊將包裹折好,隨手將幾件大毛衣裳塞進去,一邊說道:「你真要回去啊?」
「當然,女兒如今既已出閣,東宮才是女兒的家,能偶爾回來看看,女兒已經很高興了。」傅瑤手上沒閒著,聲音也很乾脆。
何況家中的兄弟姊妹一個個都不讓人省心,她也怕鬧出什麼么蛾子。若再來一個秦爽,她實在怕招架不住----不是愛惜聲名,而是關乎性命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