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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2 16:31:17 作者: 逐心
她心一驚, 忙問:「這車都撞成這樣了,還能不能開啊?」
莊景安若無其事地說:「我被你傷成這樣都能開, 這車有什麼資格矯情?」
「我傷你什麼了?」辛懿看著他西裝革履的模樣,好得很呢。
他目不斜視:「我真心誠意想娶你,你卻拿我跟耿重年做比。我比你氣極了, 口不擇言,你又拿趙硯之來損我。這都不光是傷心,簡直是侮辱人格。還不夠傷?」
辛懿舔了舔唇:「我也是氣話,口不擇言。」
「真是氣話麼?」
燈火輝煌的陌生城市街頭,他們倆在同一輛車。
他主宰了他們要去的方向,依辛懿凡事都要掌握主動權的性子,本該無法容忍不知前路的旅程。
但因為握著方向盤的人是莊景安,決定去向何處的人是他,她似乎也就沒那麼難以接受了。
「嗯。」辛懿默認。
莊景安似乎不經意地說:「你媽媽和耿重年,只不過是婚姻里的一種。無論他們倆誰付出多少,誰犧牲了多少。我只想告訴你,這不是全部。」
辛懿沒有想到透過她的牴觸,莊景安居然這麼快就洞察了最深的誘因。
她睜圓了眼,莊景安卻單手扶著方向盤,抬起右手在她發頂胡亂地一揉:「你自以為在深藍混了好幾年,就算得上人精了?在我眼裡,你也就是個見過幾分世面的小姑娘,聰明有餘,城府不足。」
「少來,」她嘴硬,卻沒有躲開他的手,「別說的好像我什麼心事你都看得懂似的。」
莊景安反問:「那你說說,我有什麼沒看懂。」
辛懿不說話。
她怎麼可能自己說出在他面前的自卑和不確定,生怕陷進去有朝一日他抽身遠離,她一無所有?她的倔強也不允許自己示弱啊。
「我給你說一對夫妻的事兒吧。算是……讓你知道還有另一種可能。」
辛懿還是不吱聲。
莊景安平鋪直敘地說:「那對夫妻年齡差了十歲,相識的時候,男人剛滿三十,女的才讀大學。男人是做刑警的,過的是刀口舔血的日子,女人音樂學院的學生,主修鋼琴,書香門第,兩個人過的是完全不同的人生。」
聽見鋼琴,辛懿不由自主想起莊家的老宅子,乾淨考究的單室間裡,那架格格不入的鋼琴。
「直到有一天,他們在一起解救綁架案里相逢,男人因此失去了左眼,但也因此救回了他的妻子。」
「那個學鋼琴的女生?」
「嗯,那是音樂世家,被歹人謀財害命。但是很可惜,女學生的父母在警方抵達之前就已經不在人世了。」剛巧紅燈,莊景安停下車,「後來,女學生終止了學業,去做心理治療,而刑警因為身體原因,退出了一線。」
「然後呢?」
「然後他們相愛了。」莊景安的聲音稍微溫柔了些,「刑警做了片警,女學生賣掉了出事的房子,兩人一起住在男方的單身公寓。舊物件只帶了一樣,就是她視為生命的鋼琴。」
辛懿問:「單身公寓,是個單室間嗎?」
莊景安沒直接回答,只說:「房子小,一架鋼琴占了半間屋,生活起來磕磕碰碰在所難免。男人的朋友都說鋼琴那是有錢人的消遣,勸他讓老婆賣了鋼琴找份工作,踏踏實實過日子。可男人不同意,因為他知道音樂是妻子的信仰,她已經失去其他,不可以再失去音樂……所以他一直默默支持妻子練琴。甚至終於有一天,在他的促成下妻子有了自己的樂隊,重新找回了自信和笑容。」
「那個刑警,」儘管知道他退役了,辛懿還是用刑警代稱,「他少了一隻眼睛,還要賺錢養家,支持妻子的愛好,一定過得很不容易吧?」
個中辛苦,她再清楚不過了。
「嗯,他本職工作很出色,但業餘時間也打了許多工掙錢,而且也許因為職業病的緣故,他還插手了片區裡的涉|黑案,二度立功卻因此在ICU住了整整一周,而那時他的妻子正身懷六甲。」
辛懿抿嘴,心隨著他的敘述吊在胸口。
紅燈跳綠,莊景安緩緩開車:「為了照顧在重症監護室的丈夫,她錯過了唱片公司的面試,她的樂隊裡有好幾人在這次面試里正式出道,甚至有一個從此飛黃騰達,紅遍大江南北。但她什麼怨言也沒有,從此離開了音樂界,照顧丈夫到他康復之後才生下孩子,找了一份文員的工作,從此告別了音樂界。」
辛懿輕聲說:「她不會後悔嗎?曾經離夢想那麼近,卻失之交臂了。」
「會惋惜吧,但不會後悔。」莊景安說,「就像在最開始的時候,丈夫能不顧一切地支持她追夢,在丈夫需要的時候,她也願意放下一切做他的後盾,只願他能安心養病,沒有後顧之憂。」
這種相互支持,彼此體貼的夫妻,辛懿沒有見過。
她以為夫妻只不過是一張紙拴在一起,而不是愛。
「後來呢?」
「後來……」
原本開得就很慢的車乾脆停了下來。
辛懿這才抬眼去看窗外----交警正橫臂攔在路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