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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2 16:32:06 作者: 青花燃
於是眾人也應和道:「賢王登仙,佑我大渭。」
國師面露滿意之色,揮了揮手。
便有兩隊士兵,手中拎著白漆大木桶,跑到那花燈海的邊上,將大股的白漆往燈上潑去。
眾人還沒回過神,便見那片五彩斑斕的燈海已面目全非,泛著濃濃的死氣。
白漆順著上層的花燈往下滲漏,沒多久,整塊盆地中的氣氛已變得慘白陰森。一些花燈被澆破燈面,弄熄了燈芯,更多的只是厚厚地裹上了漆,燈火隱約透出一絲慘白,像是行將就木一般。
人群後知後覺地炸了鍋。
花燈節是渭國千年的傳統,百姓信燈神,歷代國君都十分尊重這一盛大的節日,從來也不曾被這般破壞過。
若是早說今日不許放燈或者只能放白燈那也罷了,先時不說,現在卻突然來這麼一出,不過就是要弄個聲勢浩大的面子工程給天子看罷了!
踐踏的卻是無數年輕人的心愿。
幾個出聲抗議的青年瞬間就被抓了出來,摁跪在那一片死氣沉沉的燈海面前。
渭國大多數女子都極信燈神,見到花燈被毀,便以為和心上人再無可能,當即嗚嗚地哭泣起來。
白漆潑得更加猛烈,很快,一片華光變成了真正的墳場。怨氣繚繞,眾人敢怒不敢言。
國師更加滿意了。他站在高處,回首望向皇城。
林啾一眼便看出,此人已經被權勢熏昏了頭,一身修為於他而言,只是助他往上攀登的籌碼,以及讓他久久享受權欲的本錢。
她雖然不信這一盞小小的燈便能左右一段情緣,但心中亦是被挑起了些火氣。
仗勢欺人麼?誰還不會了。
一桶桶白漆見了底,國師滿意地拍拍手,便有士兵上前,解開了牢牢系在四周木樁上的燈繩。
結丹便能靈氣外放。
只見這國師抽出了劍,咿咿嗚嗚裝模作樣念叨一通,然後劍尖指向那一面要升不升的燈海,口中疾喝:「去!」
便有一縷勁風從劍尖盪出,宛如游龍一般在燈海下翻卷,燈海終於開始上浮。本該是一片璀璨華彩,此刻卻只余陰森的白。
國師也有些吃力了。
往年那五彩華燈輕盈無比,熱浪烘熏,無需借力便能自行浮空。他只要稍微在底下使點兒勁,那燈海便「蹭蹭蹭」向上躥,說是能躥到月宮去,這些愚民也會信。
今日為了在皇帝老兒那裡討個好,再給自己加封一個「神師」封號,便借燈獻佛,讓皇帝老兒看看,百姓有多麼懷念他那個慘死的幼弟。
誰知道,澆了白漆之後,那些濕甸甸的燈,居然他媽這麼重!?
他使出了吃奶的力氣,額頭上開始冒出汗星子----結丹修士本是很難流汗了,但此人久居凡間,又不忌色,身子骨早已被掏得虛空。雖然靠著丹藥還能維持境界不跌,但早就外強中乾,修為基本是報廢了。
他強撐著,一邊將那燈海往上送,一邊交待隨行小童,速速請陛下至登星閣,欣賞這一幕哀悼之景色。
小童領命而去。
國師在空地上飛舞,看似花樣很多,其實只是用來掩飾氣力不濟。
人群已散了大半,贈林啾花燈的女子也低低地抽泣著,被她夫君攙著往外走。
「夫、夫君,」女子上氣不接下氣,「早知道,我便許願叫那些女人不來糾纏你,那該多好啊!就算燈神罰我,讓她們日日來……來就來唄,我怕了她們還是怎樣啊!我就不該,不該求孩子的,我,我……」
男子急忙安撫:「夫人不要著急。燈神知道我們不得已,必不會降罪的!」
「我們成親已經整整兩年了,若再懷不上,你便休了我罷!那白漆,仿佛是澆在我的心上,我知道,我再無懷孕的可能了!」女子面如死灰。
「不會的,不會的……」男子的安撫也像那緩緩上浮的燈海一般蒼白。
林啾攔下了這夫妻二人。
她道:「你信燈神嗎?」
女子呆呆地抬起一雙淚眼:「信啊。」
林啾自信一笑:「燈神庇佑有情人,今日之事,燈神要怪,該怪何人?」
女子嘴唇動了動,卻不敢說。
林啾道:「當然是要怪那毀燈之人啊!你且看著,若是燈神顯靈降罪於國師,那你自然無需憂心被燈神責備。若是燈神不顯靈,那,它既然連毀燈之人都不管,如何還要管你這個無辜的人呢?」
女子怔怔地眨了眨眼,思來想去,覺得她的話很有道理,竟是完全無法反駁。
男子抱拳,低聲道:「感激姑娘寬慰拙荊,但,人多耳雜,姑娘仔細說話,防人之心不可無。」
林啾無所謂地揮揮手,徑直走到高處。
國師費了這老半天的勁兒,總算是把那一片燈海給送到半空了。
他呼呼喘著氣,不停地回望皇城的方向。
終於,二十丈登星閣,亮起一片明光。
天子,登台了!
國師又大肆褒揚那馬王爺一番,只見那白色燈海之上,簡直是怨氣衝天。
林啾盪出一縷頭髮絲粗細的暗金色靈氣鏈,掛在燈海底下,催動業蓮,猛地一抽----
百姓千萬年來寄托在燈神之上的願力有多深,此刻願力所化的怨氣便有多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