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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2 16:32:06 作者: 青花燃
魏涼踏前一步,冰冷的目光盯著那具五官略有些模糊的血偶,再次開口:「王、衛、之。」
王衛之心頭一凜,頓覺頭皮發麻,渾身冰冷。
什麼意思?魏涼這是什麼意思?他,為什麼管這具血偶叫王衛之?!
該不會像什麼話本子裡的誌異故事一樣,自己其實早就已經死了吧?!什麼鬼!什麼鬼?!!
林啾坐在鬥龍熱乎乎的脊背上旁觀這一幕。
她的心,忽然往下輕輕一墜,目光中不自覺地流露出一些悲憫。
上方,那宛如行星殞落般的巨大陰影,已越罩越近!
再有兩到三個呼吸的時間,那瘋狂旋轉攪動的血漩渦,將把潭底的一切悉數攪碎!
魏涼再度前進一步,與血偶的距離已不到一丈。
他的聲音依舊平靜清冷,毫無波瀾:「王。衛。之。」
祭淵縮在血偶身後,「切切」怪笑道:「劍君魔怔了麼,臨死不喊媳婦,倒喊一個大男人的名字做什麼!」
他的聲音微微有一點空,像是從空蕩蕩的腔子中發出來的一般。
此刻倒是無人顧得上這個細節。
風卷狂雪之中,魏涼微微提高了音量,驟然發聲:「王衛之!」
王衛之快要哭了:「……」我對自己的名字快要有陰影了。
天地之間,驀然一滯。
只見那血偶的口型微微發生了變化,不再重複「血翳天降」,而是亦步亦趨,與魏涼一樣,無聲地說道----
王……衛……之……
血凝的眉眼,忽然便是一松。
王……衛……之……
口型繼續發生變化----
王衛之……佑……然,佑……然……
血偶的面部線條漸漸發生了變化,五官消失,變成一片柔和的扁平。
只餘一個口型,繼續無聲喃喃----
佑然啊……
王衛之忽然像是被雷劈了一般,從腳底到頭頂,漸漸僵硬。
就像是足膝沾到的泥濘開始凝固,將他整個人都封住了一樣。
他雙唇發白,聲音顫抖:「……娘?」
那血偶忽然抬起右手,捧了捧心。
風,已向著四面被盪開。
毀天滅地的巨大血漩渦,距離潭底已不足十丈!
那血偶的臉上,忽然真真切切地出現了極度痛苦之色,一張血口拼命張大,滿腔難以言說的滔天憤怒苦痛,最終化為一聲無聲而慘烈至極的咆哮----
「……」
血口瘋狂顫動,連接著整具半凝固的血質身軀也開始篩抖。
它再度仰頭無聲咆哮:「----」
足以毀滅一切的巨型漩渦,忽然便亂了。
血偶那血質的臉孔上,神情愈加瘋狂,它一次又一次撕開血口,從臉至胸幾乎裂成了兩半。這張巨口對著俯衝下來的血漩渦不斷吼叫----
「……」
「……」
「……」
狂暴無匹的戾氣仿佛能夠透過這個足以擋下雷劫的血漩渦,直衝天際。
本就是它攪弄出來的血漩渦,在它的瘋狂反噬之下,快速崩潰。
血偶也在最後一次無聲咆哮之後,散成了一灘濃血。直到這時,幾個人才注意到,藏在血偶身後的祭淵,早已金蟬脫殼,不知所蹤。
王衛之已徹底僵住了。
他呆呆地望著血偶那隻融在了潭底血污中的手,一個字也說不出來。
「轟----嘩----」
如堅鐵一般,正要絞殺一切的暗血漩渦,轟然炸裂。
紫黑的污血之雨,潑灑而下!
雖然污濁至極,卻已不再有任何殺機。
林啾的肩膀上輕輕落下一隻溫暖的手掌。
魏涼一手攬住她,一手撐開了一把巨大的黑傘。
漫天血雨,恰好降至。
黑色大傘下,撐起了一方小小的天地,將第一波潑灑而來的血雨盡數攔下。
傘面傳來「啪啪」的雨落聲,大大小小的凹陷在黑傘上此起彼伏,仿佛在跳舞。
傘骨上很快便凝聚了細細的血泉,一縷一縷滑落,像是簾幕一般,遮住了外頭的血雨腥風。
黑傘之下,魏涼眉眼溫柔。
林啾的視線落在那隻撐傘的大手上。那隻手修長漂亮,指節分明,充滿了力量感。
她忽然有種錯覺,眼前這雙手,能夠撐得起天,擎得住地。
鬥龍沒敢打擾自己的主人,只怔怔地望著王衛之這個可憐的傢伙。
他站在暴雨中,被澆了個透徹。
鬥龍覺得他應該連底褲都濕了。雖然它平時不大看得慣這個鼻孔長在腦門上的幼稚傢伙,但這一刻,它能感覺到這個傢伙很可憐,非常可憐,可憐到讓它連一點點欺負他的興致也提不起來。
這場暴雨,是滿潭血水所化,它會不停不歇,下到填滿整個碧波潭為止。
魏涼撐著傘,不緊不慢順著盆狀的潭底往高處走。
鬥龍在他的示意下,偏頭銜住王衛之的衣角,拖著木偶人一樣的他,緊緊跟在魏涼身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