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8頁

2023-09-22 16:24:07 作者: 青衫落拓
    任世晏面色灰白,痛苦地說:「家驄,我不是想包庇季方平。但這件事我確實有責任,昨天晚上,我跟她說到了離婚,她qíng緒很反常,我沒把她說的話放在心上。正是我沒處理好跟她的關係,才間接造成她gān出這種事,差點鑄成無法挽回的局面。」

    「爸,別說了,我明白的,她嫁給你八年,一天沒離婚,她就還是你妻子,你如果做出恩斷義絕的樣子,我反而會害怕。」她遲疑了一下,想起季方平那個猙獰的表qíng,不禁心有餘悸,「沒必要把這件事鬧大。我覺得她是心理出了問題,不打算告她。你去找她,讓她接受治療糾正,以後不要再gān出這種事來。」

    陳華一臉冷漠地看著她,卻沒有再說什麼。

    任世晏走後,任苒自我解嘲地說:「我可不想因為這件事再弄得記者找上門來了。」

    陳華沒說話,仍然盯著她,她終於被盯得不自在了。

    「你這麼看著我gān什麼?你不是一直拿我當可笑的聖母看嗎,何必現在還覺得驚奇?以後請不要再說那些話去刺激我父親,他已經夠難受了。」

    「以前你不過是聽到你爸爸要娶季方平,就不惜離家出走抗議。現在她縱火,險些置你於死地,你倒可以全不介意,只讓她去做心理治療了事。任苒,我想知道的是這個:你究竟是寬容,還是根本心如止水沒qíng緒了?」

    任苒被問住了,只得認真想一想,「我不寬容,我還是討厭她,希望以後不用跟她有任何往來。可我的體會是,心底如果有負疚、自責、仇恨和化解不開的抑鬱,要遠比身體受傷難挨得多。走不出來的人會因此折磨自己,」

    說到底,她也只是一個自私的可憐人,一心想為失敗的生活找替罪羊而已。我要認真自省的話,不能說過去的事我一點責任沒有。」

    「很好,看來你打算否定你從前的一切----不該有那麼qiáng烈的憎恨,也不該有那麼輕率投入的愛qíng。」

    這個推論讓任苒啞然。

    「你後悔從前的一切嗎?如果給你重來一次的機會,你會不會在聽到父親決定再婚後,哭上一場,鬧幾天彆扭了事。」陳華走過來,向她俯下身,「沒有負起去深圳找我,沒有後來發生的一切。繼續讀書,和xingqíng溫和、愛你的好男人戀愛,到適當的時候原諒你父親和季方平,一笑泯去恩仇,找一份工作,結婚生孩子,過沒有危險,平和順利的生活----這樣是不是更幸福?」

    兩人距離bī近,他目光銳利得讓她更加愛無法抵擋。她只能勉力保持鎮定。

    「已經發生過的事無法改變,我們何必要再去假設?」

    「我假設過。我的結論是,哪怕知道後來會給你帶來那麼多痛苦,我也不願意沒有遇見你。」

    這個前所未有的坦白讓任苒驚呆了,她張口結舌地看著陳華。

    「你被嚇到了嗎?」他微微笑了,「是的,當年你已經清楚地看到我最壞的一面,知道我冷酷自私到了什麼程度,居然還是愛我。到現在,也許我沒什麼改變,還是你見識過的那個自我得不可救藥的男人。不過在被你愛過以後,就捨不得放開你,讓你去過沒有這麼多傷害的生活了。」

    第三十章

    關於任家的大火,Z市日報的本地新聞刊登出一則不起眼的小消息:位於Z大校區後面的一所有近八十年歷史的老宅昨日十一時左右失火,消防官兵接到火警後及時趕到,迅速撲救,制止了火勢蔓延,沒有造成人員傷亡和重大財產損失。消防部門呼籲市民提高防範意識,重視用電安全,經常檢查並消除房屋內的安全隱患。

    任苒像看發生在別人家的事一樣,看完這則消息,沒做任何評價。

    陳華替她翻到下一版,是整版整版的房地產廣告,一個個帶異域色彩或者豪華感覺的樓盤名字,各種蠱惑人心的宣傳字眼撲面而來,放佛人們孜孜以求的生活就在其中,只等你付出足夠的鈔票購買下來就可以盡qíng享用。

    他再翻,到了證券版,不外乎股票漲漲跌跌,這家公司發布消息宣傳傳聞不實,那家公司證實某個兼併即將實現,機構分析未來行qíng將是慢牛,不排除短期個股會有破位下行,股民提問求教某封閉基金是否值得介入……

    他再翻一頁,到了娛樂版。某部大製作電影開機在即,主創人員對劇qíng三緘其口;當紅小生溫令愷亮相紅地毯,引發粉絲尖叫,被問及私生女傳聞,笑言清者自清濁者自濁無須多說……

    「不看了,我想睡覺。」

    陳華提醒她:「三個小時前你才睡醒。」

    任苒不理他,用左手手肘撐著身子想躺下去,他看著她笨拙的動作,露出好笑的表qíng,將報紙放到一邊,扶她躺下。

    「問你話你不回答,給你看報紙你嫌悶。真的再不打算跟我說什麼了嗎?」

    她悶悶地說:「我說什麼有用嗎?」

    「還是有用的。至少我剛才出去打了電話,叫他們不用再找季方平,讓你父親決定怎麼處理她好了。」

    她一下將臉從枕頭中扭過來,吃驚地瞪大眼睛看著他,他笑了,摸摸她的頭,「別用這麼害怕的眼神看我,我本來也沒準備對她動私刑。算她走運,你沒事最要緊。」

    接下來燒傷的治療師一個沒法讓人輕鬆的過程,換藥、削痂、植皮……每一樣都十分痛苦。可是因為有陳華在旁邊,這個過程似乎又變得可以忍受。

    他並不說什麼安慰的話,只是全天在醫院陪著她。白天,他在靠窗邊的桌上放了筆記本電腦辦公,接電話時會自覺去走廊。隔了幾天,他的助理阿邦突然出現在病房,再自然不過地根她打個招呼,便開始向陳華匯報工作。她不得不暗暗佩服阿邦長期追隨陳華鍛鍊出來的這份處變不驚。

    陳華結果一部分護工的工作,餵她吃飯,督促她按時吃藥。在她的要求下,幫她打開筆記本電腦,聽憑她用能動的左手幾個手指緩慢敲鍵盤繼續翻譯工作,不過看時間滿一個小時,他便會過來bī她休息上十來分鐘。

    晚上他就睡在病房內另一張chuáng上。

    連她父親似乎也默認了陳華與她的關係,由得他留駐病房,每天來探視她,有什麼事qíng,便直接與他商量了。她直到,就算她反對,也根本沒用。

    這樣緊迫得沒有間隙的相處,開頭讓任苒頗有一點喘不過氣來的感覺。頭一個和他共處的安靜深夜,她怎麼也睡不著,甚至疑心聽得到他呼吸的聲音,側頭看去,借著月光,可以看到他的身體輪廓,病房提供的chuáng,對他來講,似乎短了一點。他安靜躺著,沒有一絲輾轉。

    她想,是不是長期的獨居生活,讓她已經不習慣有一個人日夜陪伴身邊。她沒法給自己一個答案。

    「睡不著嗎?」他的聲音飄過來。

    她「嗯」了一聲。

    「習慣了就好。」這個安慰讓她完全無語。

    可是漸漸的,任苒確實習慣了陳華的存在。

    當他頭一次說必須返回北京處理一件事qíng時,她居然吃了一驚,可是馬上意識到,以他的忙碌程度來講,在她的病房裡一待就是一周,已經不知道耽擱了多少公事。

    他早上離開,第二天下午便返回了,以後都是這樣隔個兩三天便飛回去一趟。她說她恢復得不錯,尤其左手已經可以自由活動了,不再需要人貼身照顧,他也只當沒聽見一樣。

    兩個星期以後,除了右手需要繼續治療外,其他地方基本痊癒,醫生批准任苒出院。在她的堅持下,她搬回了家,發現房子已經完全修整完畢,從外面看與過去沒有兩樣。

    她上樓走進主臥室內,只見裡面燒毀的家具全被搬走,牆壁、天花板粉刷得雪白,重新葡國的地板甚至特意選的與舊時地板相同的材質,除了嶄新得與老房子不相襯外,再看不出一絲那天火災留下的痕跡。對著這件空dàngdàng的我是,她不能不有點兒傷心,可也只得理智地告訴自己,這算不錯的結果了。

    「等你完全好了,再重新買家具布置吧。」陳華在她身後說,「房子所有的鎖都重新換過,在外面園子加裝了報警裝置和攝像頭,應該不會再有人能隨便闖入。」

    她感激他的無微不至,卻不著地該怎麼表達才好。不過他也並不介意她的沉默,仿佛兩人之間,根本無須有絲毫客氣了。

    陳華根本沒徵求任苒的意見,便在客房住下。任苒只得自嘲地想,既然所有人似乎都默認他是她的男友,她再說什麼也是多餘。這回好歹是住在她的將愛麗,不至於再被人說給他包養了。

    他依舊照顧著她,保持著那樣來來去去的生活節奏。

    任苒的生活變得十分有規律了。陳華的車早就由阿邦開到了Z市,他按時開車送她去醫院檢查換藥,去除右手背上的疤痕增生,據醫生說,要避免右手功能受到影響,這個治療過程要堅持一段時間。

    每天早上,他們出門散步,然後回家,分別繼續做工作,下午任苒會休息一下,再繼續翻譯,手指不便,大大影響了她的進度,不過陳華堅決不預案需她熬夜趕時間。

    她回來的第一天,就將廚房裡的普洱茶和茶具扔掉了,這天看到柜子里收得好好的虹吸壺、酒jīng燈,突然動念,在網上訂了現磨的咖啡粉讓人送來,打算自己試著煮咖啡。可是她右手仍行動不便,單手摺騰了一會兒,不得要領。陳華探頭進來一看,吃了一驚,馬上進來制止了她。

    「你倒是一點yīn影也沒有,燒傷還沒好,居然來折騰酒jīng燈玩。」

    「我想喝咖啡。」

    「我出去給你買。」

    「我要喝現煮的。」

    他沒辦法,「老實坐在一邊別動,我來。」

    他也沒用過虹吸壺,拿了筆記本電腦過來,上網搜索了一個方法,研究了一會兒,開始照著cao作。任苒一邊回憶當年媽媽的cao作步驟,一邊指點他。

    「水泡變大了,要把上座扶正,咖啡粉放進去。」

    「我想起來了,得再放一點兒咖啡粉。我媽媽以前是煮我爸爸一人份的,所以只放十五克,我們兩個人喝,得加一倍。」

    「可以用木勺攪了。」

    「餵----你小心燙到。」

    陳華兵部理會她,移開酒jīng燈,迅速搖動上座拔離下座,將下座的余水倒出,在迅速地將上座cha入下座,一連串動作一氣呵成,他用濕毛巾擦拭著下座,看則會咖啡帶著豐富的泡沫向下落著,香氣開始充盈了整個廚房。
關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