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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2 16:24:07 作者: 青衫落拓
    任苒知道他的意思,最近已經有家長質疑英語培訓的收費標準、外籍教師的從業資格之類問題,並反映到教育局,他們正應付上級機關的調查,確實不想在這個時侯再捲入不相gān的新聞之中。

    「很抱歉,王校長,我也不想給學校帶來麻煩,我辭職好了。」

    培訓中心人員流動xing不小,又請了外籍教師,一向並沒有嚴格執行那些勞動政策,任苒簽的工作合同有著長達半年的試用期,福利通通不完備。只是她當時並不計較待遇,現在辭職手續當然辦得十分簡單迅速。她跟滿心不解的同事打了個招呼,便帶上自己的東西離開了。

    突然丟掉這份工作,她並不算特別煩惱,可是想到接下來要面臨的一系列的問題,令任苒不能不一籌莫展。

    不知道那些記者從哪裡弄到她的手機號碼,她又接到兩個要求採訪的電話,不得不重複著,「不,目前不接受任何採訪。」

    等第二天電話再響起時,她幾乎想跟過去一樣索xing關機圖個清靜,可拿出來一看,是正在北京出差的田君培打來的。

    「小苒,現在方便講話嗎?」

    她苦笑一聲,「方便,我昨天已經辭職了。」

    田君培沉默了一下,「我看我們需要當面好好談談,我坐今天正午的車回來,大概六點到,我過來找你。」

    第二十二章

    如果不是鄭悅悅打來電話,意味深長地提醒在北京出差的田君培接收郵件,他根本沒留意到報紙里證券版面上以花邊新聞姿態出現的報導。

    打開郵件的附件,他的頭一個反應是有人與任苒同名同姓,然而看到與億鑫聯繫在一起的報導之後,他知道,任苒是事件的主角無疑了。

    他沒想到,他竟然會面臨與尚修文的太太甘璐差不多同樣尷尬的qíng況----以一種不自然的方式知值與自己關係親密的另一個人不曾主動告知的消息。

    甘璐在尚修文出任旭昇董事長的記者招待會上意外得知結婚兩年多的丈夫擁有巨額財產,她打了尚修文一記耳光,拂袖而去,事後便離家出走,腹中的孩子意外流產,兩人關係幾近決裂。

    馮以安與田君培談起此事時,對尚修文高度同qíng,「他們兩個人都是我的朋友,依我說,甘璐完全有理由生氣。可是後來她的反應未免過度了,修文是難得的好男人,在這件事上的隱瞞也qíng有可原。何必要弄到這一步?現在修文又要打理企業,又要照顧失火的後院,實在láng狽得很。」

    田君培保持著律師的職業習慣,更傾向於從公允立場作出判斷,「愛之深才會責之切。站在甘璐的角度來講,她看到的也許只是她最親密的人將她當成需要隱瞞、防備的外人,這一點是她無法接受的。修文如果想求得她的諒解,要做的恐怕不止是簡單的解釋。」

    對別人的家事作出客觀判斷容易,輪到自己,田君培一樣亂了方寸。

    當然,任苒與他確定戀愛關係不久,不管他怎樣著迷投入,也不能不承認任苒仍舊像她預告的那樣有些遲疑,跟他保持著一份微妙的距離感,兩人遠沒有到達親密無間,互相不保留任何秘密的地步。

    可是秘密以這樣的方式被披露出來,是田君培無論如何也想像不到的。

    坐在飛機上,他開始試著讓自己冷靜下來,分析這件事。

    四隻ST股票,其中兩隻已經有將近二千萬元的市值,另兩隻價值無法估算。在長年處理大筆公司jiāo易的他眼裡,並不算數目驚人,可對任何一個人來講,這無疑是一筆不小的財產。

    與任苒初次相遇時,他能從她開的路虎、攜帶的LV旅行袋看出她過去的生活與財富沾邊。可是在漢江市定居下來以後,任苒除了在培訓中心上班,還做兼職翻譯工作,日子過得十分簡樸,衣著更是普通,平常唯一帶著的名牌不過是那個用得邊緣有些磨損的舊Gucci包。下午他路過國貿專賣店時,特意又挑選了一個,準備送給她。

    難道任苒現在只是在過一種洗淨鉛華、刻意低調的生活嗎?在那樣決絕地離開T市以後,她和陳華是否還有著斬不斷的糾纏?他愛上的女孩子到底有著怎麼樣的過去?

    航班跟往常一樣,沒有原因地晚點了,田君培帶著各種各樣的疑問下飛機後,已經是晚上七點鐘。他正開機準備給任苒打電話,先接到的卻是鄭悅悅的電話。

    「郵件看了嗎?怎麼一直關機?」

    「我剛出機場。悅悅,我希望你不要再關注或者cha手這件事。」鄭悅悅冷笑一聲,「君培,別以為我是在無聊糾纏,我不過是想看看,你剛跟我說分手,就跟這麼一個來歷複雜的女人談上了戀愛,是不是能過上你所說的單純平靜的生活?」

    田君培厭倦地說:「我的生活是我的事,如果你還希望我們繼續做朋友,恐怕就得謹記,給彼此保留一點尊重跟隱私。」

    「她差不多成了公眾人物,恭喜你,說不定你也會因為這件事上報紙,到那時你再談隱私吧。」

    「夠了,鄭小姐,再見。」

    田君培努力平復qíng緒後。再打任苒的電話。她說:「我看時間不早,已經做了飯,你在飛機上一定也沒有吃好,上來一起吃吧。」

    他不止一次送她到樓下,還是頭一次上來,按了門鈴後,任苒馬上開門,招呼他在沙發上坐下,「我去炒一個青菜就好。」

    他坐下,打量四周,任苒租住的是一個面積不算大的一居室,裝修沒有任何特點,但收拾得十分整潔。

    眼前這間房兼著客廳、餐廳與書房,左邊擺著一張小小的玻璃餐桌,上面除了放著筆記本電腦,還放了一隻水晶花瓶,裡面滿滿地cha著一大把紅huáng夾雜的康乃馨。客廳的陳設也很簡單,但茶几下鋪了一塊灰藍色的地毯,有些陳舊的沙發上面搭了一塊jīng致的米白色帶流蘇的答巾,擺著兩隻繡了鮮艷向日葵圖案的抱枕,增加了不少居家氣氛。

    茶几上放著一本舊書,正是他曾在T市公安局在任苒包里看到過的《遠離塵囂》。

    不遠處廚房飄來一陣香氣,他下意識地拿起這本借自Z市圖書館的小說,撫摸著陳舊的封面,突然想到,任苒隨身帶著簡單的行李和一本舊書,告別昔日的生活,在一個陌生的城市安下家來,需要下的決心和付出的勇氣也許比旁人能想像的要大得多。

    這樣一想,他突然平靜了很多。

    「這書是我媽媽臨終前看的,我沒有還回圖書館,一直帶在身邊。」任苒從廚房出來,將餐桌上的筆記本電腦移到茶几上,「君培,過來吃吧。」

    她準備的晚餐很簡單,一碗排骨海帶湯,清湯冒著裊裊熱氣,海帶切成細絲,上面撒了一點兒蔥花,看著十分誘人,一盤番茄炒jī蛋,一盤青椒牛ròu絲,一盤清炒口蘑小白菜。她盛上兩碗米飯,田君培跟上次喝jī湯一樣,吃得gāngān淨淨。

    「你看著不像是會做菜會料理家務的女孩子,實在是沒想到。」

    她莞爾,「都是bī出來的。先是在國外留學,後來又一個人在北京生活,不做就沒得吃啊。」

    再坐到沙發上時,田君培發現,他很難再有正襟危坐質問的意念了。但任苒已經沏好了兩杯茶放到茶几上,神qíng鄭重,顯然準備認真解釋。

    「我是前些日子知道我名下的那些股票。在此之前,我甚至沒有去辦過股東代碼卡。」田君培驀地想了起來,「那天你去所里,是想跟我講這件事嗎?」

    任苒點點頭,「是啊,不過看你太忙,我想還是先自己弄清禁了再說。對不起,君培,我不是有意要隱瞞什麼。」

    田君培心底一松,握住她的手,柔聲問:「現在弄清了沒有,是不是有人違規使用你的身份證辦理帳號進行內部jiāo易?」

    任苒迅疑一下,「注入資金買進ST股票的人是陳華,他是億鑫集團董事長,他下屬的證券投資部門一直在分析研究,投資ST股票。他用我的帳號買入,應該不算想建老鼠倉違法套利。」

    田君培認真思索著,他這幾年都潛心處理各種非訴業務,自然也對資本證券市場的運作有一定了解,可仍然覺得陳華這樣的舉動有些匪夷所思。

    「他在你不知qíng的qíng況下,用你的名義進行數額巨大,足以引起證券分析人士和媒體注意的jiāo易,如果不是為了獲利,總得有一個目的吧。」

    「你在T市也看到了,我不想再見到他,他這麼做,只是……想bī我露面。」

    如此大動gān戈的方式,讓田君培一下怔住。

    「如果你能證明帳戶是在你不知qíng的qíng況下設立並進行cao作,那麼可以先藉助媒體做一個澄清,然後再採取必要的法律行動。」

    任苒搖搖頭,「君培,那些股票不屬於我,我肯定不會要。但我不打算專門去找記者做澄清。」

    「這樣人們會對你有很多不必要的猜測。」

    「除非jiāo易違法,招來證監部門調查,那我會實話實說。現在我已經辭了工作,也不準備接受任何採訪,報紙做什麼報導,別人怎麼想,我並不在乎,有些事只要不理會就自然會淡下去。」

    田君培心底一沉馬上得出了結論,「你不願意因為你的澄清引來針對億鑫的調查,對嗎?」

    任苒沒有否認,「君培,有一些事,我必須對你說清楚。陳華是我的初戀,我十八歲那年愛上他,十九歲時我們分開。我出國念書,接下來過了好幾年我們才再見面,也只是見面罷了。前年我出了一次車禍,差點送命,他一直在照顧我,不過,我跟他……沒有在一起的可能。」

    在田君培看來,在十八、九歲那樣的不成孰時期,所謂愛qíng不過是感qíng和yù望的本能萌動而已,沒法持續是正常的,不至於對一個人的生活造成深遠的影響。任苒的這個jiāo代異常簡潔,卻根本沒法解釋陳華一直窮追到T市,現在又用如此手段bī她露面的原因。可是田君培知道,這已經是任苒不想提及的往事,他去追問未必明智。

    「他這次的做法我不能接受,但我並不信希望逞一時意氣,損害他負責的企業,我只能盡力做危害最小的選擇。」

    「我沒理解錯的話,你是準備不聞不問,不理股市的事,等陳華自行收手。」

    「他是很難主動放棄的人,不過我既然下了決心,也不可能輕易改變。如果你覺得我這樣處理問題不夠坦誠,我能夠理解。」

    田君培發現,任苒有一雙略帶琥珀色的眼睛,平靜而清澈,哪怕在批評她自己不夠坦誠時,她的語氣與神態也是坦然的。她顯然知道自己的言行會引起別人什麼樣的反應,也願意儘量解釋。可是就如同她不在乎媒體怎麼報導一樣,她似乎也並沒真正在意他是否會接受她的解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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