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頁

2023-09-22 16:24:07 作者: 青衫落拓
    她有些躊躇,「其實我有點事想跟你講,可看你這麼忙……」

    「我沒忙到跟你說話的時間都沒有的地步啊。今天你過來,我太開心了。」

    他目光中閃爍著喜悅之qíng,任苒有些不敢正視,勉qiáng笑道:「我不信以前沒女孩子給你做過飯。」

    田君培握緊她的手,「關鍵是你,小苒,我珍惜你為我做的每一件事。」

    她還來不及說什麼,他已經將她拉入懷中抱緊。

    任苒猝不及防,她微微掙扎一下,他已經吻了下來,他的嘴唇溫暖,他的懷抱堅定,可是她心亂如麻,無法回應,在他要進一步深入時,她移開臉,將頭伏在他肩上,他並沒有勉qiáng她,嘴唇落在她頭髮上輕輕吻著。

    她迷惘的睜開眼睛,從他肩上看出去,他身後是整面的玻璃窗,夜色下一片燈火連綿伸到江邊。沒人知道燈火之下有多少重逢、多少別離正在悄然上演。這樣在茫茫人海中緊緊相擁的時刻,再說什麼都似乎已經多餘了。

    田君培抱著她,嘆了一口氣,「我突然很羨幕老侯的生活,掛著一個律師事務所的主人虛名,不再接什麼案子,也不負責具體事務,有大把時間自己支配。如果我也能這樣,就可以多跟你在一起了。」

    「以後還有的是時間。」任苒輕輕掙開他的手,「君培,你做事吧,我先走了。」

    「你不是說有事要跟我講。」

    「沒什麼大事,以後再說好了。」

    「你就留在這裡,等我看完文件送你回去。」

    「不用了,我還有翻譯稿子要jiāo,現在時間還早,我自己打車回去就好。」

    當然,任苒來田君培的事務所,並不是為送一碗jī湯,可是她突然覺得,那些毫無疑問應該說出來的話被硬生生堵在了口內。

    她走出寫字樓,並沒有急於叫計程車,而是順著人行道慢慢走著。

    轉過繁華的大道後,街角有一個綠化廣場,有人架了音響設備,借著路燈在教授jiāo誼舞,學舞的都是老年人,興致盎然的擺著國際姿勢跳著恰恰,一個老師模樣的中年男人,穿著全套白色的緊身衣褲,正穿梭於起舞的人叢中,不停糾正大家的舞步與姿勢。

    她百無聊賴的站住,路燈光將她的影子拖曳得長長的,投在人行道上,只見那教舞的男人身形挺拔,舞姿頗為標準。他一眼瞥見她,有些意外,似乎難得見到年輕女xing駐足觀看,不免更起了表演yù,示範動作格外賣力。她看到那張有掩飾不住滄桑痕跡的面孔上的風騷與招搖,不禁又是好笑,又有些厭倦,轉身繼續向前走去,同時從口袋裡拿出手機。

    儘管沒有對田君培講,但是有一件事,她還是必須不拖延的馬上去做。

    她撥一個並沒有存下去的號碼,11位數字一一按下去,手機響起接通的聲音。

    「餵----」一個低沉的聲音傳了出來,「哪位?」

    「陳總,你好,我是任苒。」她平靜的說。

    第二十一章

    早chūn的清晨,風和日麗,天氣晴朗,漢江市機場有序地運行著,田君培乘坐的飛機剛起飛不久,從北京過來的航班正點抵達,陳華獨自一人下了飛機。

    他上一次來漢江市,是chūn節過後不久。

    陳華去年做出投資中部省份的安排,多少有些倉促,但賀靜宜卻似乎早有準備,在第一時間提jiāo了翔實的投資計劃,重點是收購T市鐵礦,兼併一家國營冶煉廠,進而收購當地最大的民營鋼鐵公司旭昇集團,形成一個完整的產業鏈,並推動上市融資。這個計劃十分龐大,但投合了億鑫新的投資思路,讓投資部和董事會都刮目相看。

    只有陳華的目光落在他剛離開不久的T市這個地名上,如果不是一場意外的盤桓,他不會對這個地方有任何印象。

    主管投資部門的總經理劉希宇讚許道:「賀靜宜這幾年曆練得確實不錯。」

    另一個副總說:「她好像應該就是出生在那個省份。不過難得她時刻有準備,值得肯定。」

    因為陳華一向坦然的態度,當然沒人會不知趣的在他面前提及賀靜宜的過去。而這幾年賀靜宜的工作表現得有目共睹,這份計劃看上去有很qiáng的可cao作xing。於是,賀靜宜很快便收到了任命,並走馬上任,但讓人意外的是,她負責的投資項目進行得沒有預期順利。

    年前,賀靜宜返京述職,在匯報工作的會議上表現得依然自信,十分確定的說將在預定期內完成T市冶煉廠的兼併,進而收購旭昇集團,他反問:「在遠望突然入股旭異的qíng況下,為什麼我沒有看到你的報告相應調整收購計劃?」

    賀靜宜目光閃爍了一下:「陳總,我分析過,那對整個收購併沒有影響。」

    劉希寧微皺眉說「可還是需要陳總出面跟T市政府再做溝通。」

    賀靜宜低下頭,硬著頭皮說:「中部地區風氣保守,有時候政府官員希望見到董事長,堅定對億鑫的下一步投資計劃的信心。」

    T市,他再度看一下這個地名,「你去跟阿邦確定行程吧。」

    阿邦跟隨陳華多年,深知他的行事風格,安排的行程十分緊湊,從W市到T市,再到漢江市,一系列會面、會議再加主持一個簡短的項目啟動儀式。但他還是在T市多停留了一晚。

    這個接近山區的城市,同樣被席捲大半個中國的罕見寒冬籠罩,積雪未化,天氣yīn沉。站在高登酒店看下去,視線無遮無攔,可以看到不遠處一幢灰色的五層樓建築,那是T市公安局,凜冽的北風chuī得樓頂的旗子獵獵飄動,有異樣的孤寂感。

    任再就是在這個城市突然消失。那一晚浮上眼前,他的心底隱隱作痛。按照他的判斷,她留在此地的可能xing極小。可是她也沒有回Z市。她到底會去哪裡,他沒有一點概念。

    陳華開著那輛路虎離開T市,按照車載GPS的預先設定,徑直駛上去Z市的公路。

    這輛車已經由任苒使用了大半年時間,但裡面和jiāo到她手裡時一樣,沒有香水座、沒有懸掛的小裝飾品,沒有額外添置的坐墊,跟他以前看到的任苒自己買的那輛裝飾得十分女xing化的兩廂車截然不同。

    但車裡多少還是留下了一點兒屬於她的痕跡:一個密封水杯放在置物架上,半包濕紙巾和大半瓶口香糖放在扶手箱內,各式收據整整齊齊收在一個票夾,一隻深褐色太陽鏡仍擱在中控台。除此之外,他甚至疑心自己聞到了某種帶著清甜的香氣----如她身上的氣息。

    身為心思嚴謹、但從來不算感qíng細膩的男人,卻突然有了如此細緻的感受能力,有時是種折磨。

    他很長時間沒有這樣獨自長途駕駛了。孤寂漫長的行程,讓他想到他自已經歷過的那次消失。

    風光無限的事止陷入谷底,在私募業內聲名láng藉,看不到將來----可是那樣接近滅頂的打擊,也並沒有讓他陷入沮喪。一方面,金錢對他來講始終只是用來cao作的砝碼,所有的損失停留在帳面;另一方面,任苒的陪伴撫慰了他所有隱秘到不可能表達出來的憤怒和不安。

    在異鄉輾轉,從零開始的日子裡,他時不時會記起老李對他說過的話,你年紀輕輕,就已經把自己弄得太無牽無掛。他當時笑著反問:這樣不好嗎?老李喟然嘆道,只有武俠小說和修禪有這樣的傳說,心無掛礙才可以專注到最高境界,普通人如果放棄牽掛,也就放棄了生活的樂趣和體驗。

    直到認識任苒以後,他才真正領會了老李這句話的意思。

    到了Z市,如他預料的那樣,他並沒找到任苒的下落,等了近一周後,他收到了任苒的電子郵件。這是她給他寫的第一份郵件。

    她簡短而明確地告訴他,她不希望跟他有任何糾葛,請不要再繼續找她。

    任苒選擇了消失。哪怕與他度過了最親密的時刻,她仍然毫不猶豫地走了,她是不是已經決定放棄所有牽掛,將他徹底從她的生活中剔除出去?

    按照行程,陳華離開T市後,便馬上到了漢江市,忙完公務,便回到明珠酒店,到樓下才知道,當天是qíng人節,酒店打出招貼,宣傳著頂層托斯卡納餐廳的qíng人節套餐。他向來無視這種節日,徑直回了他的套間,端著一杯酒站在窗前俯瞰漢江市區的萬家燈火。

    他想到與任苒的初次相逢,就在腳下這個城市。時間無qíng地流逝,那張年輕的面龐如隔雲端,異樣遙遠。

    從一個城市,到另一個城市,哪裡都有關於她的記憶。又或者,她已經在不知不覺被他鐫刻於心底,再也沒法擺脫了。

    他匆匆來去,處理完公務便返回北京,沒有稍事停留,卻完全不曾想到,他再度與任苒擦肩而過,她就生活在這個城市他視線範圍內的某一盞燈火之下。

    億鑫在漢江市的項目已經啟動,有了不算小的分支機構,但陳華在頭天接到任苒的電話後,只讓阿邦訂機票,沒有通知任何一個下屬。他上了機場到達廳,上了計程車,徑直來到任苒約定的綠門咖啡館。

    這時咖啡館才開門不久,陽光透過玻璃窗斜斜照進來,桌子上鋪的綠色格子桌布顯得色彩鮮明。任苒坐在靠窗的位置,面前擺了一杯猶自冒著熱氣的咖啡,聽到風鈴一響,她抬起頭,與陳華視線相碰。

    「陳總,早,想喝點什麼?」她問他,同時招手叫來服務生,仿佛這是再平常不過的一個早晨,他們經常在這裡不期而遇,相互打著招呼,坐下來一起喝咖啡聊天。

    「黑咖啡,謝謝。」

    陳華在她對面坐下來,打量四周,裡面還沒有其他顧客,一個服務生正拿著噴壺,給四處擺放的闊葉植物上噴水,鋼琴曲靜靜流淌在室內。

    「這不是老李留下來的那家店吧。」

    「算是吧。這裡現在的老闆是蘇珊,不過她外出旅行,應該下周才會回來。」

    「你在這邊住了多久?」

    「離開T市以後,我就來了這裡,沒有離開。」

    「你決定定居在這裡?」陳華眉毛一揚,「從哪個方面講,這個城市都算不上氣候溫和。」

    任苒並不回應,「目前我在這兒生活得不錯,有一份我喜歡的工作,有男朋友,短時間內我不會離開。所以我希望我的生活保持平靜,不被打攪。」

    陳華保持著不動聲色,「這是你第二次對我說起你有男朋友了,希望這次我有機會見到他。」

    任苒當然記得第一次對陳華提起自己有男友是在什麼qíng況下,談話一開始就被他定下調子,她絲毫也不驚訝。「沒有那個必要。」
關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