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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2 16:24:07 作者: 青衫落拓
她知道實qíng後,倒沒有什麼憤怒之qíng,只能檢討自己沒有放進足夠的感qíng,也怪不得別人表現出無qíng和功利心。
她不會因那段往事便惘顧田君培的誠意,從他們剛認識起,他就表現得遠比張志銘要真誠投入。可是到了今天,她也遠比當年剛從澳洲回來初入職場時身心疲憊,她正在做的,不過是一點點讓生活重回軌道,根本不確定自已是否已經有餘力接受一個男人的追求,開始一段新的感qíng生活。
任苒正發呆之間,她的同事Tom走過來問她:「Renee如果我qíng人節那天約一個女孩子出去,她會不會誤會我就一定要跟她怎麼樣?」
「這我可說不好,天知道你約會的是什麼樣的女孩子,對感qíng認真到什麼程度?」
「我們認識不算久啊,我倒是很想跟她進一步,可是我沒打算結婚的。聽說中國女孩子很介意這個,上次Sunny還告訴我,」Tom撓著頭,講出一句怪腔怪調的中文,「----不以結婚為目的的談戀愛都是耍流氓。真有這說法嗎?」
任苒好容易弄明白他說的是什麼,被逗得忍俊不禁。
「嚇死我了。你們是不是真的都這麼想?我女友的英文不夠好,我的中文很濫,我不知道我的表達她理解了沒有。」
他是美國人,不過25歲,有愛爾蘭血統,長著一頭暗紅色頭髮和一雙碧綠眼睛,十分引人注目。大學畢業後,他便開始周遊列國,走到哪兒,便工作到哪兒,玩夠一處,攢夠一筆錢後,再繼續上路,過得十分逍遙自在,他去年才來中國,拿著本中文中語書,現學現賣,找了這份教幼兒英語的工作。
他教學方式輕鬆隨意,上起課來全心投入,很得小朋友的歡心。在教學的過程中,他學了一些很幼稚的中文口語,再加上中國同事開玩笑教的一些網絡語方,平常拿出去泡妞居然無往不利,他不免頗為沾沾自喜。別一個同事Sunny看不慣他那副得瑟勁頭,便嚇唬他小心泡妞泡成老婆,他還真聽了進去。
兩個jiāo流存在明顯障礙的大也能談戀愛談得不亦樂乎,任苒只得表示佩服。「不是所有女孩子都那麼恨嫁,別的靠你自己去理解吧。」
「唉,東方的風俗太不一樣,太微妙。上次我在日本過qíng人節,好幾個女同事一大早過來就送巧克力給我,害得我狂喜,以為自己突然成了廣受歡迎的大眾qíng人。後來才知道,那只是習慣問題,當天所有男人都會接到巧先力,相當於安慰獎。」
辦公室里聽得懂的同事全都被逗得哈哈大笑。
Tom在那邊兀自苦惱不休,任苒倒輕鬆了下來。她想,她比又要享受làng漫又不願意被束縛的Tom想得還多,未免可笑。不過是一個約會,沒什麼大不了。
到了qíng人節這天,下班以後,田君培來接任苒,徑直去了江邊的明珠酒店,這是一家開張不久的五星級酒店,38層的建築已經成為了江邊的地標,頂成西餐廳取了個義大利風味十足的名字:托斯卡納艷陽餐廳。
任苒以為只是吃頓飯而已,沒想到是豪華酒店內的西餐廳,她穿的是平時上班的衣服,羽絨服內的一件灰色羊絨衫配牛仔褲加長靴,連妝也沒化,只在出來時塗了一點唇彩,未免與環境頗為失調。
乘酒店外面的觀景電梯上去後,迎面而來的是穿著曳地長裙的領班,核對預約,將他們引到靠窗的位置,從這裡看出去,長江兩岸美景盡收眼底。
任苒脫下外套,環顧四周。眼前的餐廳裝修得極具地中海風qíng,海藍純白數據,巨大的水晶枝型吊燈映照得玻璃器皿晶瑩剔透,四周都是華服盛裝的賓客,更有一jiāo室內樂從現場演奏。
她只得道歉:「不好意思,我今天穿得太隨便了。」
「沒關係,你今天肯賞光出來,我已經很開心了。」
待他們點好餐後,服務員送上開胃酒,附了一枝裹了jīng致棉紙的鮮艷紅玫瑰,這當然是qíng人節應景的噱頭。田君培將花遞給任苒,她含笑道謝。
「我在這邊讀書的時候,qíng人節那天跟好幾個沒戀愛的同學一塊逛街,不小心落到後面點兒,一個賣花的小姑娘抱著我旁邊男同學的腳就喊:哥哥哥哥,給姐姐買一枝玫瑰花吧。那男同學窘得直解釋:我們是同學,我們是同學。可是小姑娘哪裡理他,抱著腿不撒手,他怎麼掙也掙不脫,還引來滿街的人看笑話。」
田君培被逗樂了,「這男生實在太實誠了,買枝花送給你不是正好嗎?」
「我們當時才讀大一,對男女朋友這個名分看得很嚴重,哪裡敢隨隨便便認下來。可憐他怎麼也甩不脫,最後還是被迫掏錢買了一枝蔫巴巴的玫瑰,臉漲得通紅,把花丟給我就跑了。用……我個朋友的話講就是我實在太可憐了,生平收的第一次花,是靠賣花姑娘qiáng買qiáng賣混來的。」
「你朋友夠狠的。」
「是呀,他一向喜歡取笑我。」
任苒說的那個朋友其實就是祁家駿,他qíng人節那天有約會,第二天聽她講起這件事後,笑得腰都直不起來,等她被笑得惱羞成怒要翻臉了,他才揉著她的頭髮安慰她:「好了好了別生氣,早知道這樣,我昨天應該好好訂一把花送給你。這樣吧,等明年qíng人節我補給你,保證是你們全宿舍女生從來沒見過的最大一束。」
第二年qíng人節她已經遠在雙平了。
此時記起往事,她卻不再像過去一年多那樣,一憶及祁家駿這個名字馬上要轉移心思。她捻著手中玫瑰花外包的棉紙,指尖澀澀的觸覺如同此刻的心qíng一樣。她想,終於有一天,他在她心底也會淡去嗎?
田君培注意到她眼底的那一點黯沉,「那我向你招認一件事,不要笑我。」
「什麼事?」
「其實我訂了一束花,放在後備廂里,預備等送你回家時給你。」
任苒微微一怔,隨即掩飾地垂下眼帘,「田律師,你太周到了。」
這時服務生開始上菜,同時開了一瓶紅酒。正如馮以安推薦的一樣。這家餐廳所有菜式都十分地道美味,兩人邊吃邊聊,心qíng輕鬆下來,十分盡興。
吃完甜品,已經是晚上十點,田君培結帳,兩人上了電梯。喝了一點紅酒以後,站在這種全透明的觀景電梯裡,從三十八層向下望去,讓任苒多少有一點眩暈,她連忙轉身,面向電梯門立著。
「你住28層,也夠高了,還不習慣嗎?」
「我喜歡住高一點的樓層,比較安靜。可是受不了這種從上到下透明的感覺,據說我曾經留學的墨爾本去年五月建成了尤利卡觀景台,在第八十八層有一個完全透明的玻璃底房間,可以伸出去懸在城市上空,我猜我是怎麼也不會去嘗試的。」
田君培含笑看著她,突然說:「我很喜歡你,小苒,做我的女朋友吧。」
任苒沒料到他的表白來得如此直截了當,一時不知道如何回答是好。
電梯冉冉下降,下到十五層左右,透過站在身側的田君培的肩頭,任苒突然看到,並排的另一架觀景電梯正在上升,燈光通透耀眼,她可以清楚地看到了站在不到三米以外的電梯裡那個高大的男人正是陳華。
他手扶電梯裡的欄杆,看向遠方長江,那張瘦削冷峻的面孔跟往常一樣毫無表qíng,仿佛正在凝視思索著什麼。那部電梯上升,他們這部電梯下降jiāo匯而過,不過只是一瞬間,她的眼中重新出現的是夜色茫茫。
有賀靜宜的提前預告,她本不應該意外,但如此近距離看到他,她仍然有些驚訝,下意識轉身看向電梯另一側,他們仿佛離開剛才那個高懸於38層
以上的不真實世界,重新慢慢深入塵世的萬家燈火之中,以這個角度看出去,這個城市突然變得陌生起來。
「對不起,是不是我的要求很突兀,讓你為難了?」
她收回思緒,連忙搖頭,「不,君培,我覺得很榮幸,你對我很有耐心,只是有一點……意外。」
觀景電梯到了地下停車場,田君培接過她手裡的羽絨外套,替她穿上,「我以為我的用心早就表現得很明確了,想來想去,又沒法給你一個意外驚喜,讓你開心一下答應我。」
任苒禁不住苦笑,輕聲說:「我大概是個很煞風景的女人,想得很實際,投入地談戀愛這件事,需要一點天真,一點熱qíng。我……經歷過一些事qíng,那兩樣東西,不知道還有沒有。」
「人人都有過去,你如果不想說經歷過什麼,我不會去問。我只知道,正是你過去的經歷,決定了你今天的面目,我喜歡的是現在這樣的你。」
任苒不得不承認,田君培不愧為律師,口才一流,她不能說自己已經被他說服了,可是她知道她說服不了他。
他們上車後,田君培發動車子,駛上路面。嚴寒的日子剛剛過去,街道上滿是結伴而行的年輕男女,不少人拿著玫瑰,這樣刻意展示的làng漫,讓這個原本世俗的城市平深了一種省際浮華而熱鬧的快樂感受。
看著車窗外掠過的qíng景,任苒喟然輕嘆:「對不起,君培。我真的不知道該怎麼答覆你。一方面,我不想對你說不,失去你這個朋友,另一方面,我怕我答應你,最終還是會讓你失望。」
「如果我說,我願意承擔所有可能的失望呢?」
任苒再度無言以對了。
「你似乎認為,我徹底了解你後肯定失望。我不知道你為什麼會有這樣想法,以我的年齡和xing格,並不容易生出想像再輕易幻滅。」
「可是……」她矛盾地說,「你大概還是把我想得太美好了。」
「那你說出一個你黑暗的一面,試試看能不能把我嚇退。」
「用得著我說嗎?我們在那種qíng況下相遇,還要我怎麼自我bào露?一般人怎麼推想我,都不會過分。」
「說來說去,還是那個相遇在作崇。我是律師,反對一切憑臆斷的審判。所以一般qíng況下都會要求一個合理的解釋。可是不知道為什麼,你讓我相信,一個人的坦dàng,並不表現為對一切都要加以解釋。」
「這種說法太理想化了,君培。」
「你認為我在唱高調嗎?我承認剛碰到你時,在我眼裡,你確實是帶著神秘色彩的女孩子,我對你有好奇,慢慢認識你、接近你,跟你成為朋友以後,你在我眼裡平和、善良、溫柔不乏理xing。了解你越多,就越被你吸引,越想跟你在一起。我相信我對你的感覺,請你也相信我不是心血來cháo。」