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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2 16:24:07 作者: 青衫落拓
「如果你以為我會由著你去一個陌生的城市,生活在陌生人中間,不受打擾地沉浸在往事裡面,就大錯特錯了。」
「我準備怎麼生活跟你沒關係,你對我沒有責任,陳總。不過你既然這麼不放心,我還是可以跟你保證,我會對自己負責,並不打算去過靡亂頹廢混吃等死的生活。這一點請你放心。」
陳華揚起了眉毛,冷笑道:「這樣說起來,你倒是在為我考慮了。」
他突然站起身,起到她面前,將她拉起來摟進懷裡,「有一點你確實沒弄錯,你當面跟我告別的話,我不可能放你走。」
兩人如此迫近,陳華發現,正如他從來不會出錯的記憶里深深鐫刻著的一樣,任苒的眸子並不純黑,帶著點琥珀色,其中有晶瑩的光,如同暗夜星辰般閃爍不定。
他可以聞到她沐浴後的清香,清晰看到自己的影像印在她的瞳孔里。他手臂收緊,唇輕輕觸碰上了她濃密的睫毛。
她沒有掙扎,可是睫毛顫動,一下一下,如同蝴蝶的翅膀一般,柔軟地掃過他的嘴唇。
「跟我在一起,沒你想像的那麼困難,任苒。你可以做你喜歡做的事qíng,慢慢讓一切恢復正常。」
「我做不到,我不可能像過去那樣愛一個人……」
「你當然能,我們有的是時間。如果你覺得這樣沒安全感,我們回北京後就結婚。」
「你為了拯救我,甚至願意付出這麼大的代價,謝謝。」任苒嘲諷地笑,「可是,我的問題不是需要安全感,我沒打算跟任何人結婚。」
一陣沉默以後,陳華冷冷地說:「任苒,祁家駿已經死了。」
任苒的身體一下僵直了,臉上沒有一點血色。一年多來,除了白瑞禮在治療時以外,再沒人跟她提起那個名字,仿佛那個年輕男人從來不曾長久地存在於她的生活之中。她尤其不能忍受陳華提到他。
「請接受現實,你既不是他妻子,也不是他女友,不用擺出這樣心如死灰的姿態給他守節。」
她毫無反應。
「我不介意你繼續想念他,可是我不會聽任你拿自己的生活給他殉葬。現在你聽好了,他的死,跟你沒關係,只是一個意外。如果他像你認為的那樣愛你,那他肯定希望你好好活著,而不是把自己弄成一個未亡人……」
「別說了。」任苒打斷陳華,心灰意冷地說,「我當然知道,他已經死了,我欠他的,永遠都還不清。我甚至沒資格想念他。」
「你在胡說些什麼?如果接受近一年的心理諮詢治療,只得出這麼一個結論,我確實應該早點把你接回家。我再跟你說一次,你不應該為他的死自責……」
「我不想跟你討論他。」她再度打斷他,「看看我,陳總,告訴我你看到了什麼?」
他深深地凝視她。
「需要接受現實的不止是我,」她的面孔離他只有幾公分,清瘦的面孔上掛著一個慘澹的笑,「我仍然叫任苒,可是我早就不是那個留身份證複印件給你的女孩子了。我們分開太久,我沒有當初的勇氣,我不再愛你,我的生活一團糟,做了那麼長時間心理治療,還需要藉助藥物維持表面的正常。這是你需要接受的現實。」
「我清楚知道你是什麼樣子,那並不妨礙我對你感qíng。」
「那不是愛,只是對過去的一點回憶再加上同qíng罷了。現在的我,可以說沒有任何有趣的成份。我感激你為我做的一切,但我不應該繼續利用你的一點負疚心理困住你,我也沒辦法回報你,請你放開我,讓我走吧。」
「你說過我的錯誤是為你做決定,任苒。」陳華看著她,目光犀利,仿佛要直接刺穿她,看入她心底,「那麼現在我告訴你,你也不用試著分析我的感qíng,給我做決定。我清楚知道我對你的感qíng是什麼,我一直想要的是誰。」
任苒的手抵住他的胸膛狠狠推著,試圖掙脫他的懷抱。然而,他不容她再次推開他了。他的手臂緊緊收攏,將她固定在胸前,她再怎麼用力也不能撼動,反而只覺得氣喘吁吁,呼吸侷促而急迫,有近乎於窒息的感覺。
「請不要這樣。」
「我一直試圖耐心對你,給你充足的時間,等你做出決定,任苒。可是你太矛盾,太自責,一直做不必要的懺悔。我不能由你這樣下去了。」
不等她說話,陳華吻住了她。
這個吻如同前幾天一樣,突如其來,不容她作出任何反應,就已經占據了她。
沒有酒jīng麻痹神經,她所有的感受變得分外清晰明確。他的擁抱束縛著她的身體,他的吻衝擊著她,他的氣息充盈著她的呼吸。
這是那天酒醒之後仍然充斥於她所有感官的記憶。她的推拒變得只是徒勞,神智漸漸渙散開來。
他是怎樣將她抱入臥室,她完全沒有感覺。
一片黑暗與迷濛之中,她身下仿佛有一個看不到底的漩渦,她身不由己被捲入其中,陷入目眩神離的墜落,卻始終到不了盡頭。她本該感到恐懼,可是她所有的意識似乎被一隻無形的手抹得gāngān淨淨,一片空白之中,他的嘴唇一路向下,粗bào、猛烈,讓她有疼痛感。這種疼痛慢慢放大,在一個瞬間忽然變得尖銳,不可抵擋。
她的呻吟來不及衝口而出,已經被他吞噬。他用一個又一個吻封住了她的嘴唇,似乎要將她所有的拒絕堵住,他的身體同時衝撞著索取更多。
有一瞬間,她以為她置身海上,頭一次遭遇她想像不到的巨大風làng,漁船隨波濤上下顛簸起伏,甚至她的耳邊也有了海風的呼嘯,海水奔騰起伏,沒有止息。她的手指痙攣地抓緊唯一能夠攀附的他的身體,似乎只有如此,才不至於被滔天波làng捲走。
在他的懷抱中,她的軀體比他記得的少女時期剛剛發育完全時還要顯得單薄,她的四肢冰涼,額頭沁著冷汗,面孔扭曲,□的體內卻有著反常的熱度,如同岩漿般灼熱翻湧……
正如白瑞禮所說,人的記憶是非常奇妙的系統,她記得他抵達她身體深處的感覺,這一刻,他不再是陳華,而是祁家驄;而他記得那份將他充盈包圍的溫暖,從第一次,到告別的那個夜晚。
然而,這不是一個舊夢重溫。往事與現實jiāo織在一起,時空在混亂的意識中變得紊亂。在漫長的分別與等待以後,一切都變得陌生而又熟悉。
他們頭一次體驗到這樣複雜的感受。最後的釋放來得如同火山噴發,qiáng大洶湧,席捲一切,讓生理上的單純快感被徹底淹沒,顯得微不足道。
陳華長久地抱著任苒,她木然躺在他懷中,好象已經jīng疲力竭,無力做出任何反應。
這樣的沉默讓他不安,「我帶你去洗澡。」
她搖搖頭,眼睛緊緊閉著,過了好一會兒,才突然開口:「麻煩你另外開一間房,讓我一個人待著。」
「任苒,不要糾結了……」
「那我自己去開房好了。」
她剛一動,陳華先坐了起來,一把按住了她,他在黑暗中盯著她:「別這樣折磨你自己。」
借著從客廳透進來的光線,可以看到他那張輪廓冷峻的面孔,□的身體上清晰卻不張揚的肌ròu線條泛著隱隱汗光。她沒有如同往常那樣避開視線,只疲憊地說:「你比我更清楚我剛才的表現,其實我一直在放縱自己,談不上折磨。請給我一點空間好嗎?至少今晚讓我一個人待著。」
陳華默然,按在她肩上的手輕輕向上,帶著薄繭的手指滑過她的頸項,將零亂濡濕的頭髮理順,再撫過她的面孔。這個緩慢的動作將時間拉得悠長,接近停滯一般。
突然,他輕聲說:「好,我去開隔壁房間。」
他下了chuáng,將毛毯搭在她身上,然後撿起衣服穿上,一邊扣著襯衫紐扣,一邊說:「如果你想回家看看,明天我開車送你回Z市。」
任苒閉上眼睛,沒有回答,卻意識到chuáng突然微微向下一陷,他坐到chuáng邊,再度俯身看著她,「我愛你,任苒。」
她的身體僵住,手指下意識抓住了chuáng單。
「答應我,別胡思亂想,好好睡一覺。」
他耐心等著她的回應,她再也無法忍受他貼得如此之近,偏過頭去,輕輕地「嗯」了一聲。
他似乎對她這個反應滿意了,站起身走了出去,關上客廳的燈,門「喀」地一響,室內歸於寧靜。
任苒一動不動躺著,直到逐漸重新意識到自己身體的存在,她緩慢地挪動著下了chuáng,用最快的速度撿起地上的衣服穿好。
她的眼睛早已經適應了黑暗,並不開燈,向客廳走去,拿起自己的旅行袋和背包,突然頓住。她回到通往臥室的門邊,扶著門框看過去,借著月光,只見chuáng鋪上凌亂不堪。
一瞬間,她仿佛游離於自己的身體之外,以靈魂出竅的狀態看到了剛才他洶湧不可抵擋的熱qíng,她完全徹底的迷失。一陣恐懼順著脊背冰涼地竄下來,讓她戰慄了一下,腿軟得幾乎無力支撐。
她深深呼吸,斷然轉身,走了出去。
已經接近午夜時分,酒店走廊靜悄悄的,燈光昏huáng,電梯迅速無聲地停在任苒面前,她走進去後,按了一樓,對著鏡子,不如意料地發現,她比幾個小時前進來時好不了多少。她機械地對著鏡子整理零亂的頭髮,再從旅行袋裡胡亂扯出一件長袖絲絨運動上衣穿上,將拉鏈一直拉到下巴底下。
酒店大堂空dàngdàng的,門僮不知道去了哪裡,她穿過旋轉門,走上街道,清冷的空氣迎面而來,讓她不由自主瑟縮了一下。
對面那個巨大而囂張的霓虹招牌將夜色下的街道印得益發光怪陸離,變幻不定。她四下看看,只見對面路邊停著一排各種牌子的經濟型小車,竟然沒一輛掛著計程車招牌,可是有一個人走過去,與最前一輛車司機討價還價,然後上車開走。
顯然這些都是非法營運的黑的。她猶豫一下,還是穿過馬路走了過去,司機正靠在椅背上打盹,她敲了一下車窗,司機睜開眼睛:「去哪裡?」
她躊躇著:「我想出城。」
司機狐疑地看著她:「出城?也得有個具體地點吧。」
她迅速盤算著,然而離開車載GPS,規劃好的路線變得模糊,「我打算去Z市,你不需要跑那麼遠,送我去下一個城市就行。」
司機斷然搖頭:「我不跑長途,你找別人吧,小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