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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2 16:24:07 作者: 青衫落拓
突然之間,她放棄所有思考的能力,只想不顧一切溶解在這個懷抱里----這不是出於單純的□,而是從肌膚到心靈深處渴望一個沒有間隙的忘qíng親密。
她被他放到臥室的chuáng上,他一粒粒解開她的紐扣,嘴唇貼到她□的肌膚上,灼熱發燙。
所有的一切都在幽暗月色中朦朧不清。她幾乎可以實現自我催眠,告訴自己,這是一個夢,她只需沉溺,不用思索。
然而,她清楚這不是夢,也清楚知道緊緊抱著她的這個人是誰。
意識到這一點,她沒有辦法繼續混沌下去,讓自己一無所知地接受。近乎灼傷的痛楚侵蝕著她,她掙扎著叫道:「不,家驄……」
陳華曾經用過的這個名字從她口裡叫出來,對他們兩個人來講,都顯得有些陌生了。
他停止動作,他的身體仍然火熱地抵著她,隔了一會兒,他將頭埋在她頸間,良久不動。
世界突然之間轉入靜止狀態。
黑暗之中,她能感受到他的心跳,也知道她的心在他身體下跳動得激烈不安。
她艱澀地說:「對不起,我不能……」
「噓----」,他的手指按住她的嘴唇,「我知道。」
他移開身體,替她掩上衣服,仍然抱著她。
他一動不動,她松馳下來,酒意占據意識,心跳漸漸恢復正常節奏。她不知道她什麼時候睡著,長期以來,她受失眠折磨,淺眠易醒,很久沒有睡得如此沉酣。等她再睜開眼睛時,已經是第二天清晨。
任苒看著凌亂的chuáng鋪和自己身上同樣凌亂的衣服,清楚記起昨晚發生了什麼事,那不是一個荒唐的夢。她捧著臉,禁不住呻吟了一聲。
陳華走了進來,他已經穿得整整齊齊,陽光灑入室內,照在他身上。她完全沒想到他竟然還沒離開,慌忙抓起chuáng單遮住自己。
「早餐想吃點兒什麼?」
他問得理所當然,越發襯得這個場面荒誕得可怕,任苒沒法忍受下去,「請你離開,不然我走好了。」
「你別折磨自己,昨天什麼也沒發生。」
她已經借著chuáng單的遮掩,勉qiáng扣好了自己的襯衫,一聲不響爬下chuáng,陳華上前一把按住她,「你冷靜一點。」
「你讓我一個人待著。」
陳華盯著她,點點頭:「好,我晚上下班再過來,接你去吃飯。」
他走以後,任苒呆呆坐倒在chuáng邊。
剛剛恢復的平衡哪怕虛假,一經打破,再難勉力恢復。那麼多的往事,不受控制地重現於眼前。
她與祁家駿一塊兒長大。那樣青梅竹馬、兩小無猜的感qíng一直伴隨著他們,哪怕他半真半假對她說,他們將來會結婚,她也並沒有考慮過那個可能。
十八歲那一年,她愛上了一個曾經叫祁家驄的男人。似乎只有在那個年齡,才會有那麼固執、qiáng烈的愛,不給自己和別人留下選擇餘地的熱qíng。
從一開始,她的愛就有些盲目而一廂qíng願。他冷靜超然分析她的感qíng,他對她的回應帶著一絲無可奈何的縱容,卻從來不曾鼓勵她。
在她終於成長獨立以後,他們已經分開很久。她開始在無數次回憶之後,試著分析她經歷過的愛qíng。
她發現,那的確是一場華麗而完美的冒險。
一個有著危險魅力的陌生男人,突然出現在她平淡的生活中,激起她純屬少女的想像。
當她對父親幻滅憎恨時,他顯得那麼誘惑,看上去可以填滿她所有感qíng的缺口。
她一步一步投入,一寸一寸陷溺。
而他,始終保持著清醒與距離感,只似乎有一點兒感動,總在她幾近絕望時,會流露出憐惜與不忍。
所有的期盼、失落、等待、患得患失、絕望……迭加在一起,到後來,她已經完全弄不清,在付出太多以後,那算不算純淨的愛qíng。
她沉浸在那一場冒險中,目眩神迷,忽略了祁家駿,祁家駿卻始終默默關心著她。
生活在不知不覺中變得太過複雜,祁家駿與她的同學莫敏儀結婚生子,然後又走向婚姻破裂。
她無法回過頭去估量他對她付出了多少等待和愛。
去年四月,祁家駿突然去世,在她心底留下一個無法正視面對的傷口以後,她已經無力再付出任何感qíng了。她只知道,那是她不可複製的青chūn記憶,不必提及的隨風往事。
任苒突然下了決心,哪怕她還沒有計劃好去哪裡,她也必須馬上離開了。她不應該再以任何方式,與這個叫陳華的男人有任何關係。
她當然沒有與他正式告別的打算。她打電話告訴鐘點工,她要出去玩幾天,讓她不必過來做飯,再發郵件給白瑞禮,取消了接下來的預約,然後隨手抓過衣帽間內的一隻旅行袋,收拾了最簡單的行李,開車上路。
她只是完全沒有預料到,這種不告而別居然如此快地演變成了一場近乎荒唐的逃亡。陳華甚至親自追到了這個小城市。
第八章(下)
任苒凝視著鏡子,如同看陌生人那樣端詳著,仿佛看到了不同年齡時的自己,那些她以為已經正式告別過的時光就這樣重現於眼前。
那個迷惘的18歲女孩子已經離她很遠了,她曾經在一個男人的目光下臉紅心跳,把所有的少女qíng態毫不掩飾地流露給他。可是時間幫她慢慢披上鎧甲,現在鏡中是一個神態平和的女人,內心的思緒再如何紊亂,也可以從眼神到表qíng都做到波瀾不興。
鏡子上的霧氣早已經散盡,她的身影單薄而清晰地出現在她面前,沒人能從鏡子裡窺見更多。
過去就這樣過去了。
她收拾著紊亂的思緒,換好衣服,將頭髮chuī到半gān,這才走出來,只見陳華正站在窗前接電話,聲音如同平時一樣冷淡:「……這件事你看著辦吧,阿邦。」阿邦是他的助理,跟隨他已經多年,停了一會兒,他繼續說,「訂我和任苒明天下午從這邊省城飛北京的機票。」
「我沒打算回北京。」她cha言道,然而陳華只看她一眼,並不理會,對著手機說:「算了阿邦,不用訂機票。她不喜歡坐飛機,我還是開車帶她回去。會議推遲一天,出差時間不變,通知劉總跟我一塊兒去上海。」
她瞟他一眼,不再說什麼,去取了電水煲去衛生間接水cha上。陳華繼續打另一個電話,她坐到沙發上,拿出包里的瑞士軍刀,抽出指甲銼,銼著磨損得沒法補救的指甲。
陳華講完電話,收起手機,走過來坐到她身邊,「現在我們來討論一下你這次奇特的旅行吧。」
「GPS除了有這種我不知道的神奇防盜功能外,記錄行程更不在話下,有什麼可討論的。有一點我得說清楚,我沒打算偷你的車,到了Z市,我會把車鑰匙快遞給阿邦,讓他派人去取。」
陳華微微一怔:「你回Z市gān什麼?」
任苒遲疑一下,「只是看看,沒有特別的目的。」
「然後呢?」
任苒持著指甲銼,端詳著自己的手指,長久默然。陳華耐心地等待著,終於,她抬起了頭,看著他,聲音輕而清晰地說:「我還沒做最後決定,也許試一下出國念書;也許就在國內找一個氣候溫和的城市住下來。」
「總之,再不見我了,對嗎?」
任苒停了一會兒,點點頭:「沒錯。」
陳華面無表qíng地說:「任苒,幾天前我們只是差一點做~~~~愛,你叫停,我馬上停住。那並不是什麼了不起的罪惡,不必用這麼誇張的方式躲我。你應該很清楚,我絕對不會違背你的意願qiáng迫你。」
提到幾天前發生的事,任苒的臉驀地變得蒼白,嘴唇動了動,什麼也沒說出來,只垂下了頭。陳華注視著她,停了一會兒,放緩聲音,「對不起,我不夠耐心。」
「請不要做這種自我批評,你對我非常仁至義盡了。我這一年多形同廢物,被你好心收留養著,而且你十分體諒我脆弱的自尊,儘可能不出現在我面前提醒我,我很感激。」
「拿這種腔調對我講話,是想跟我變回客氣疏遠吧。」陳華聲音低沉,溫和之中帶著一點嘲諷。
任苒無言以對,隔了這麼多年,這個男人似乎還是能一眼看透她,她所有的矛盾、糾結,在他眼裡都顯得那麼可笑,微不足道到根本不成其為問題。
陳華凝視著任苒。
過去一年多時間裡,他在不同的地方這樣凝視過她。
她躺在病chuáng上,她從醫院出來,她下樓去買東西,她出入公寓,她目不旁視地走進了雲上,她開車駛入福利院……
她看上去平靜、自製,沒有流露出任何qíng緒。
事實上,他已經很久沒有看到她qíng緒外露了,包括祁家駿的死訊從澳大利亞傳回來的時候。
她只是完全地沉默。
那個女孩子,變得如此隱忍,她將所有qíng緒隱藏心底,寧可獨自為抑鬱症所苦,也再不會如18歲時那樣,在他懷裡放聲哭到昏天黑地了。
幾天前的深夜,他們躺在任苒公寓的chuáng上,她沉沉睡去,他在黑暗裡看著她,那是他期盼已久的時刻,因為等待得太長,反而有了幾分不真實感。
他突然記起,在雙平的一個深夜,月光也是這樣半明半暗灑入室內,他突然醒來,發現任苒正在枕畔看著他。
她曾多少次那樣在黑暗中凝視他?在他輾轉不安的時刻,她曾怎樣靠近他,撫慰他,讓他重新沉入夢鄉?
任苒的睡夢不夠安穩,身體偶爾有輕微的抽動,頭髮從額頭披拂下來,散在枕上,有幾綹觸到他的面孔。
他的指尖撫過那些髮絲,光滑、柔軟,帶著涼意與清香。恍惚之間,他記起上一次撫她的頭髮,在雙平島上的那個三十晚上,他陪她去海邊捉螃蟹,累了之後,她躺在他懷裡睡著了,他抱著她,也是這樣看著她,那時她的頭髮因為只能用香皂清洗,顯得有些枯huáng蓬鬆,遠不及現在順滑。
他的手輕輕撫向她的臉,她突然嘆息一聲,輕微得幾不可聞,他的手指定住,等待她睜開眼睛,然而她只挪動一下身體,埋在枕中的面孔改為對著天花板。
這樣的仰臥姿勢使得她掩著的襯衫散開,月色之下,她的肌膚細膩,帶著象牙般溫潤的光澤,從喉頭延伸下去的細緻線條隨著呼吸微微起伏。
與這個寧靜景象不相襯的是她的神qíng,她顯然陷於無名的夢魘之間,嘴角抿著,下頜的線條顯示她的牙關咬得很緊。
他儘可能不驚動她,將她攏入自己懷裡。在他的輕輕摩挲下,她繃緊的身體慢慢放鬆下來,貼合著他的身體,眉目舒展,呼吸悠長和緩,重新進入了熟睡狀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