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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2 16:24:07 作者: 青衫落拓
她說她已經有了男友,他並不以為意。他不認為一個jiāo往時間不長的男友算是一個障礙,可是真正面對她,他無法把過去的一切當成一個只需說出就能改正的誤會。
在她那樣愛過他以後,他帶給她的是什麼樣的傷害----他無法估量。
不管他在什麼場合出現在她面前,她的反應都不激烈,沒有怨恨,沒有質問,只有無可奈何地戒備。
就是這樣的戒備,讓任苒結束在香港的學習返回北京後,一發現他為她安排了住處,便馬上搬走。
他還沒來得及弄清她的神秘男友是誰,那人便一聲不響地從她生活中消失了,陪在她身邊的,仍然是祁家駿。
她不肯與他有任何私人xing質的聯繫,他只能煞費心思安排了與任苒銀行的合作,在潿洲島上兩人再度碰面,他打算帶她乘快艇去雙平。
他相信,任苒在雙平時,幾乎天天坐在岸邊看夕陽下漁船歸來,那裡能喚起存在於他們之間所有的記憶。但是,任苒尖刻地將他的安排歸之於「不合理的重逢、不適時的故地重遊、莫名其妙的感傷懷舊」,斷然拒絕。
他這才知道,在兩年前,他們還有另一次擦肩而過。
就在他從Z市去雙平的第二天,任苒接過阿邦轉jiāo的200萬,然後獨自一人到了北海,被颱風困在潿洲島上。
那個急風bào雨的颱風之夜,他們之間只隔了區區十海里的距離。颱風停息以後,他隨漁船去深海捕魚,而她經歷了最後的傷心絕望,放棄了登島計劃,返回北京,從那一天,徹底下定決心不再緬懷過去。
身為一個無從選擇出生的私生子,陳華按自己的方式生活,他選擇職業、選擇投資方向,從來不思考命運玄奧而無從把握的走向。但那一刻,他不得不想,似乎從他出生那天開始,冥冥之中,便的確有一種命運在跟他作對。
然而,他依舊並不打算臣服於命運之下。
小舞台上的表演換成了弗拉門戈舞,奔放的音樂,美艷的西班牙女郎,飛舞的寬大裙裾,讓露台那邊氣氛變得再度熱烈起來,更襯得陳華站立的這一角燈火闌珊。
他重新坐下,點燃另一隻煙,陷入了深思之中。
這一次,他能看到任苒眼底的波瀾。
他知道他已經突破了她的冷漠,可是這也只意味著她會以更加防備的姿態面對他。
當她不再對他抱有過去那種無條件的痴心,那麼以她的決絕和對祁家駿的維護,他的機會十分有限。
陳華看著吐出的煙霧飄散開來,開始試著不帶qíng緒地想到祁家駿。
他的身份是祁家見不得光的私生子,而祁家駿是含著金匙出生的祁氏繼承人,他們從知道彼此存在之初,就沒將對方視為兄弟,相互之間的感qíng比路人還要淡漠。
不管從哪一方面講,他從來沒把祁家駿放在眼裡。然而,他不能不承認,至少現在在任苒心裡,祁家駿的位置十分重要。他不僅陪伴了她的整個童年、少年時期,而且在她從一個嬌憨、害怕孤獨的女孩子成長成職業女xing的過程,也一直在她身邊。
在與任苒重逢以後,陳華了解了一下祁家駿的qíng況。顯然,儘管有了可愛的兒子,但祁家駿的婚姻還是很成問題,他和妻子莫敏儀已經分居。只是在祁氏岌岌可危的時候,他拿不出錢來滿足莫家提出的離婚條件,而且他的父母也qiáng烈反對他們離婚。
不需要任苒警告,他也不會去cha手祁家駿的生活,他清楚知道,那樣只會犯了任苒的大忌,將她推得更遠。
既然任苒決定去深圳工作,去香港讀書,而不是去祁家駿待著的澳洲,那麼他能做的,就是繼續慢慢努力。
可是,命運再次顯示了它的不可捉摸。
僅僅只隔了一周,陳華接到任苒的父親任世晏從Z市打來的電話,當時他正在去機場的路上。
「陳總,請幫忙我找一下任苒,我怕她出事了。」
任世晏解釋之下,他才知道,祁家駿於當天凌晨在墨爾本遭遇槍擊去世,任世晏給女兒打電話通報這一消息,通話還沒結束,就聽到一聲巨響,隨後他怎麼打電話都沒人接聽,他已經給所有身在北京的熟人朋友打電話求助。
「你給她打電話時,她有沒有說她人在哪裡?」他示意阿邦掉轉車頭回城。
「我第一次打電話時,她在從天津返回的路上。她在開車,我當然不可能告訴她壞消息。她停好車後打電話給我,我才說的。」
陳華緊急聯絡jiāo通部門查詢,同時讓阿邦開車趕往通往天津的津京塘高速公路。
消息一個個傳來,他趕到現場時,完全驚呆了。
津京塘高速公路向來以道路狹窄、貨車眾多聞名。
任苒駕駛的那輛小小的兩廂車停在路肩緊急停車帶,被一輛大貨車從後方撞擊,沖向路邊護欄,整輛車面目全非,呈側傾狀態,而她被卡在嚴重變形的駕駛室內,她同行的車友和早已經趕到的高速公路jiāo警都無法拉開車門將她救出來,正在聯絡消防人員緊急趕過來。
他匆匆撥開眾人,攀上傾斜的車子,只看得到任苒以一個彆扭的姿勢坐著,胸口抵著方向盤,絲毫不能挪動,雙眼半閉,似乎已經陷入半昏迷狀態,一動也不動。
旁邊一個人拉一下他:「陳總,請鎮定,消防隊員馬上會趕過來了。」
他匆匆回頭,旁邊是一個年輕男人。他不知道對方怎麼認識他,也無暇客氣,只點頭致謝,然後重新看著車內。
他叫著她的名字,伸手撫向她慘白的面孔。她突然咳嗽一聲,嘴角吐出了一點血沫,眼睛無神地睜開。
他的心狂跳著,儘可能聲音平穩地說:「任苒,聽得到嗎?消防隊員馬上趕過來,你一定要挺住。」
他不確定她有沒有聽清,只見她艱難地睜大眼睛,駕駛室已經成了一個扭曲狹窄的空間,後視鏡在她頭上方僅幾公分的地方,上面用絲帶繫著一個小小的木雕玩偶,已經有些破裂,在她眼前晃動著。
他伸手過去一把扯下那個礙事的玩偶,只聽任苒啞聲叫了出來:「不……給我。」
伴隨著這句話,她嘴裡一口血噴了出來。他一下讀懂了她的意思:「我幫你收好,任苒,你不要動。」
她的力氣似乎耗盡了,再度昏了過去。
作者有話要說:我是不是應該在文章標籤上加個「nüè戀qíng深」。。。擦汗啊
掉了一個0,算了改過來,破壞了我統一的發文時間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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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上)...
消防隊員在半個小時後趕來,花了近40分鐘,才用液壓剪剪開車門,再用擴張器撐開車身,將任苒救出來抬上救護車。這時她被困在車內已經長達兩個多小時,生命處於垂危之中。
在送往醫院緊急搶救後,她脫離了危險。
四根肋骨骨折,第三腰椎體壓縮xing骨折,肺部出血造成外傷xing血胸,全身多處挫傷,再加上嚴重腦震dàng,任苒在斷斷續續昏迷了三天才清醒過來。
任苒從監護病房出來後,陳華一直守候在旁邊,任世晏也從Z市趕了過來。他們同時看著她恢復意識。
醫生警告過,腦震dàng會有一系列後遺症,傷者不能受任何刺激。
任苒睜開眼睛後,先看到陳華,她呆呆看著他,眼神空dòng,仿佛看一個陌生人。任世晏叫著女兒的名字:「小苒。」
她轉向父親,嘴唇動了動,輕聲說:「木偶,請給我那個木偶。」
任世晏以為女兒處於失憶譫妄狀態之中,緊張地看向醫生,然而陳華知道她的意思,他將那個小小的玩偶遞過去,放到她手裡。
她的手指觸到,馬上緊緊合攏,將玩偶握在掌中。
這兩天時間裡,陳華查詢了木偶的來歷,知道這個小小的木雕玩偶是手工製品,穿著是澳洲牧羊人服飾。
他只能猜測,這個玩偶是祁家駿買給任苒的。
他沒有猜到的一件事是,任苒沒有醫生所說的腦震dàng後遺症常見的失憶症狀,她記得車禍發生前的每一件事。
任苒的車友、同事陸續過來看她,她都全無反應。她既不回應旁人的關心,也不打聽自己的傷勢、獲救過程,更沒有向任何人問起關於祁家駿的qíng況。
當然,她記得發生的一切。腦震dàng留下的只是劇烈的頭痛,以及突然份外清晰的記憶。
她與車友去天津吃海鮮,盡歡而歸,正在返程途中,她父親任世晏突然打來電話,聲音暗啞地說要告訴她一件事,希望她保持鎮定。她詫異地問什麼事,任世晏卻猛然打住,先問她在哪裡,她告訴他,她正在開車返回北京。任世晏馬上說:「等你停下來以後馬上給我打電話。」
她答應下來,不知什麼緣故,心底突然有十分qiáng烈的不安感,心跳一陣快一陣慢。她平時與父親的通話並不多,差不多已經到了沒有要事不打電話的地步,她忐忑不安地開出十來公里後,實在沒法說服自己鎮定下來,還是離開車隊,將車開上路肩的緊急停車帶停下,打電話給任世晏。
任世晏確認她已經停車,告訴她的果然是一個讓她幾乎不能相信自己耳朵的噩耗:祁家駿在墨爾本遭遇槍擊去世。
她的第一反應是反駁:「可是他明明在雪梨上班。」
「莫家要求他將房產給他妻子,他去墨爾本處理過戶的事qíng,結果昨天深夜有歹徒破門而入,他受了重傷。」
她直直看著前方,握著手機,思緒渙散,好半天回不過神來。
「你要冷靜,小苒。阿駿中了兩槍,都是致命的,搶救無效,已經……」
任世晏的話還沒說完,任苒只聽耳邊一聲巨響,她的車被一輛偏離車道的大型貨車從左後方撞中,車身不受控制地猛然向前衝去,前部撞到路邊護欄才停住,她一下失去了知覺。
躺在病chuáng上,任苒牢牢握著那個小小的玩偶,這是她從墨爾本帶回來,購於維多利亞藝術集市。
三年前那個chūn日一下浮現在她眼前。
祁家駿抱著不到一歲的兒子祁博彥,和她一起走到亞拉河畔的長廊上。
那邊的攤位售賣各式藝術品、小工藝品,她一眼看中了這個玩偶,祁家駿買了兩個,一個給她,另一個就系在祁博彥的童車上。
她帶回國,買了車後,就將玩偶系在了後視鏡上。
撞擊發生後,她略微清醒,印入眼中的頭一件物品就是這個玩偶,它在離她幾公分的地方晃動著。因為隔得太近,她努力調整一下視線才看清。
「他中了兩槍,都是致命的,搶救無效,已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