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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2 16:24:07 作者: 青衫落拓
    放下手機後,他再度拿出錢夾,看著裡面的一個身份證複印件,良久默然。在失眠的夜晚,他無數次凝視照片上的女孩子那張秀麗而略帶稚氣的面孔,她始終都是那樣坦然地對著他。

    當然,無論她做出什麼樣的選擇,都不欠他什麼。

    而他欠著她。

    他們分開時,他正處於末路窮途。任苒留下了這個身份證複印件,和她母親臨終前留給她的二十萬元現金。

    這筆錢支撐他走過了重新開始的艱難日子。

    陳華決定將錢還給任苒。

    他到了Z市,先去看望母親。陳珍珍正約了一票人在家打麻將,看上去jīng神不錯。她馬上要中止牌局招呼他吃飯,他謝絕了,示意她繼續玩:「我還要出去見個朋友,晚上不必等我回來。」

    他出來,並不願意去祁家的別墅找任苒。他甚至懷疑自己做好了正面面對身為別人妻子的任苒的準備。他到了Z大後面,正打算約任世晏出來,托他將錢轉jiāo他女兒,卻看到任家那座空著的房子有工人出入。祁家駿站在院子裡,指揮他們修繕破損的部分。

    西斜的太陽光透過那棵枝繁葉茂的樟樹灑在祁家駿的身上,他神qíng專注,英俊的面孔看上去成熟了許多。

    陳華不期然想起了他們的第一次見面。

    那是在他大學畢業那年,他早已經開始了自己的事業,但他父親祁漢明全然不知,把他叫到祁氏的工業園,試圖提供一份工作給他,他拒絕了,兩人出來,正好碰上祁家駿,祁漢明介紹這對以前素未謀面的異母兄弟認識。

    他當時儘管姓祁,但對祁家從來沒有嚮往之意與好奇之心,根本不理會那個混合著驚愕、憤怒與不安神qíng的俊美少年,只冷冷地說,他是他母親的獨子,從小沒有兄弟姐妹,以後大家還是不要硬約著見面,省得尷尬。

    可是哪怕已經放棄了姓祁,漠視血緣上的關係,但因為任苒的存在,命運仍以一種奇妙的方式將他們的生活或多或少攪在了一起。

    任苒的生活與他再沒有任何關係了----是祁家駿,而不是另一個與他無關的男人擁有了任苒,這讓他無法釋然。

    當初他甚至無需做出任何承諾,任苒就全心全意奔向了他。在不知不覺中,他已經將她的愛看得天經地義。

    上次在墨爾本看到他們,他還可以控制qíng緒,說服自己接受現實,淡漠離開。然而,在任苒從小生活的房子對面,看著祁家駿站在任苒曾對他描述過的樟樹下面,以主人的姿態主持著維修,陽光透過樹葉,灑在他的身上,襯得他比過去顯得成熟得多。

    陳華頭一次體會到了以前從未體驗的嫉妒:刻骨,而且清晰。

    他並沒有回母親家裡,而是找間酒店住下。幾年來,他頭一次在酒吧里喝到酩酊大醉,根本不記得怎麼回的房間。

    半夜醒來後,他摸出手機,打阿邦的電話,把他從睡夢裡叫醒,囑咐他第二天早上趕來Z市,轉一筆錢給任苒,阿邦小心地問到具體數目,他停頓了一下。

    「200萬。什麼也不必跟她說。」

    他願意給任苒的遠不止於此,可是哪怕在醉後的頭痛之中,他也清楚,他已經沒有資格給她更多,把她的生活弄混亂。

    阿邦問起他第二天的行程安排,他說他會去上海,但第二天一早,他在機場臨時改變了主意,去了北海。他先坐船上了潿洲島,天氣yīn沉下來,颱風即將來臨,他坐上最後一艘返航的漁船踏上了雙平。

    這幾年裡,陳華每年都會在chūn節期間來雙平住上幾天,但這是他頭一次在颱風肆nüè的天氣里住在這個小島,低矮的小屋外狂風呼嘯,小屋內四壁透風,煤油燈那一點微光搖曳得隨時可能熄滅。他度過了無眠的一晚,第二天台風停止後,他便隨一艘漁船去深海捕魚,隔了好幾天才返回北京。

    他極少這樣不打招呼便失蹤,阿邦正焦灼地到處找他,看著他鬍子拉碴,身上帶著海水的咸腥味道重新出現在公司,愣了一下,卻什麼也沒敢問。

    陳華接過秘書遞上的大迭文件,一邊翻看,一邊從抽屜里拿出電動剃鬚刀刮鬍子。生活就此回歸正軌。

    接下來,他將更多的心力與時間放到了工作上。

    賀靜宜做著最本份的女友,從來不抱怨他行蹤飄忽,很少陪她。當然,她對他並非沒有要求,那些要求最初帶著是撒著嬌,迂迴狡黠地提出,全是物質方面的。在他滿足她以後,她要得更直接了一些,更多了一些。不管是想買名牌、珠寶、名車,還是想讀書深造,他都沒讓她失望。

    他當然知道賀靜宜並不愛他,但他完全不介意這一點。他滿足她的要求,在他看來,她讓他的生活維持著一個表面上的正常,他給她的,就是她不談感qíng,盡心盡力陪伴卻不打擾他的獎勵。

    其他人都覺得他對女友寵愛有加,不過賀靜宜顯然並不這麼想,她看上去始終惴惴不安,仿佛在窺伺等待著一個她不得不接受的結局。

    第二年年初,她終於向他提出想進他公司工作。他略微意外,告訴她這意味著他們必須分手,她緊張地看著他,猶豫一下,仍然點頭答應了。

    作者有話要說:十八姬童鞋的長評來了,看來也不待見我,又是一個零分長評;好在shizukatoishi和bueryully童鞋比較厚道,哈哈,謝謝三位

    分不分沒關係,幾個長評本身表達的意思我是喜歡的,十八童鞋說人在海外,收不到書,OK,如你所願加更一章。。。

    城市如果用字母代替的話,就不用多想具體是哪兒了。。。

    有朋友笑話我:你一個馬上要出版的小說,積分排名對你根本沒多少意義,你要評論要送書不是給自己找事兒嗎?小心別人多心說你刷分----我有點兒汗。。。

    其實呢,我的評論控沒以前嚴重了,看到以前也許會吐血的某些,現在只覺得有趣,那些形形色色的想法,真是多樣xing的表現。。。

    所以大家表有壓力,有得評就評,沒得評看文就好。。。

    另外,文案寫得很清楚,本文各種糾結狗血齊全,覺得沉重看不下去的讀者棄文,我沒任何意見

    願意繼續看的,咱們明天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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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四章(下)...

    陳華恢復了一個人生活,獨居在京郊的別墅,他並沒覺得有什麼不同。

    億鑫集團的發展毫不張揚,但投資領域已經從資金市場、商業地產擴大到了實業,旗下控股了兩家上市公司,實力任誰也不能忽視。

    這時,他父親祁漢明的皮革出口加工企業突然陷入了困境之中。祁氏和其他民營企業一樣,因家族式管理起家,也因家族式管理帶來經營混亂、股權爭奪、相互掣肘等一系列問題。隨著擔任董事長的祁漢明父親突然去世,夫妻不和、兄弟鬩牆、姐妹反目……種種矛盾集中浮出水面。曾經看似紅火的企業一下內外jiāo困,難以為繼了。

    他向來不理會祁氏的運作,甚至沒有回去參加祖父的葬禮,與父親祁漢明之間的聯繫少得可憐,當陳珍珍打來電話緊急求援時,他並不關心,只泛泛地說:「讓祁氏jiāo一份財務報告過來,我看看再說。」

    那份財務報告以最快速度傳到了他手裡,緊接著祁漢明也打來電話。他這才知道他母親沒有誇張,qíng況確實十分嚴重,他若不出手,祁氏便會接近破產。

    看著那一連串數字,他首先想到的是任苒----她的生活會受什麼影響,還有她的孩子?

    陳華到了Z市,與祁漢明與祁家駿見面,他們父子兩人看上去都神qíng憔悴。祁漢明跟他討論著公司需要的資金額度,祁家駿卻始終低頭看著手裡的文件,一言不發。

    他不便直接問及任苒,然而出乎他的預料,任苒突然推門而入,身邊站著一個和她年齡差不多大的漂亮女子。

    任苒看到他,卻並不吃驚,仿佛這並不是一個久別之後的意外重逢,她只掃他一眼,顧自與祁氏父子打招呼。

    從他們的對話中,陳華猛然意識到,他犯了可怕的錯誤。

    任苒將祁家駿叫出了辦公室後,他問祁漢明:「剛才跟任苒一起過來的那位小姐是誰?」

    祁漢明一籌莫展地看著手裡的文件,「她是阿駿的妻子敏儀。」

    「他們結婚多久了?」

    「已經兩年了,敏儀很不錯,現在家裡多虧了她,又要照顧婆婆,又要照顧小孩子。」

    「那任苒呢?」

    「小苒很能gān,留學回國後,進了北京的一家外資銀行工作,現在派到香港學習。家驄,」祁漢明無心繼續閒話家常,轉回正題,叫著大兒子原來的名字,「請你再考慮一下,祁氏不會要求你不停輸血,只要流動資金足夠支撐恢復生產,就可以度過眼前難關。」

    陳華再也坐不下去,「對不起,我先出去一下。」

    祁家駿與任苒正站在走廊另一端jiāo談,她正勸說他接受她的錢。

    「基本上全是投資收入。」----她這樣對祁家駿解釋著錢的來源。

    陳華僵立在了原處。

    他還來不及抑制心底的一陣無以名狀的狂喜,便猛然意識到,他讓阿邦還的這筆錢,恐怕已經極大地傷害了任苒。

    她將全部信任給了他,他給她的只是不加任何解釋的分手,她接受了那筆錢,將之視為一筆投資收入,那麼她怎麼可能還愛著他。

    他聽著任苒與祁家駿的對話。她聲音略有些沙啞,卻十分溫柔而堅定,條理清楚地反對祁家駿逃避,鼓勵他振作起來,隨她去銀行取錢,分擔家裡的重擔。

    他從未想到,那個天真的女孩子已經有了如此理xing鎮靜的一面。

    看著他們離開後,他打電話查詢去香港的航班,然後返回會議室,同意將祁漢明需要的資金打給他,他jiāo代阿邦趕過來辦理資金的調度,便直接去了機場。

    任苒正縮在登機口一角的椅子上打著盹,她臉色蒼白,身上蓋著祁家駿的西裝。他在她身邊坐下,驚訝於她在這個不算安靜的場所卻睡得這麼沉。

    想必她是累壞了。

    除了偶爾走開接電話,他一直坐著不動。他甚至沒有側頭去看她,只是知道她在他的左側,就似乎已經足夠了。

    第二次廣播登機通知了,他拍了拍她,在她驚詫的目光下保持著面無表qíng,克制著不去握她的手,先走向了登機口。

    同機抵達香港以後,任苒不出他意料地拒絕了他,對他的表白回以毫不客氣的一句:SoWhat。

    是呀,那又怎麼樣。她完全有理由漠視他的任何表白。

    他用最短的時間了解她在香港的qíng況:她的工作、她的上司,她的生活習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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