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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5頁

2023-09-22 16:23:55 作者: 令狐衝浪
    路戰做了一個很好很好的夢,裡面沒有商場廝殺,也沒有什麼人需要應付。

    只有他和短髮姑娘。

    她一張臉有點冷冷淡淡,但笑起來特別的好看,眼睛像一彎小小的月牙,兩個小酒窩淺淺的,她問,嘿,我喜歡你,你喜歡嗎?

    路戰咧了咧嘴,露出一口大白牙:喜歡的要死。

    那天舊廠房在一聲巨響之後,轟然倒塌,除了先一步被救出去的白蘇蘇之外。

    無一倖免。

    路戰被壓在樓體下,砸了個半死,其餘再無生還。

    在加護病房裡的第十六天,路戰漸漸甦醒,路小雨慌裡慌張的就起身去叫醫生來。

    檢查過後,他生命體徵平穩,一切都在恢復狀態。

    他雙目微微睜開,看著頭頂的天花板,幻化成了一片火海,燒的四處都是灰燼。

    連同他的短髮姑娘。

    他唇角動了動,輕輕吐出個字來,路小雨沒有聽清,她俯身靠近一點,耳朵貼在他的嘴邊:「你說什麼,哥?」

    路戰的眸光依舊渙散,沒有半點生機:「疼。」

    路小雨一聽他喊疼,忙又問醫生:「我哥說疼,是不是傷口有什麼問題啊?」

    醫生掀開被子查看了一下,皺眉道:「都已經在恢復階段了,按說不應該。」

    路小雨不服,急切的又貼近過去:「哥,你哪裡疼?告訴我。」

    路戰抬了抬胳膊,左手食指點在了胸口的位置,胸腔中原本緩慢跳動的心臟凍成了一塊冰,片刻之後狠狠的爆裂開來。

    讓他連呼吸都不能繼續。

    「這裡……沒了。」

    ----

    路戰這一次的傷養了足有半年。

    就是偶爾眼睛會不太好用,時常會有灼痛感,醫生說是被煙燻的後遺症,也需要慢慢靜養。

    除去剛醒來的那段時間,他會經常神思恍惚,之後其實還算正常。

    話也不多,就連表情都變的很少。

    路小雨覺得她老哥,這次是真的受了天大的打擊了,但也不敢多問。

    B市的春天很短,短到還沒有看清楚花開,便看到了一地花落。

    路戰的生活成為了上班,加班,加班,加班的單一模式……忙忙碌碌,似乎變得很忙很忙,忙到沒有多餘的時間去想什麼其他的事情。

    他用了最短的時間,迅速整合了海虹集團的資源,重新包裝推出市場。

    之前定好的智能產品開發,進行的如火如荼。

    年中,國家出台了幾項政策,都是專門扶持智能項目的,他也因為大獲成功。

    幾個月之後,路氏上市,軌道行駛穩定,一切都向著更好的方向發展。

    他幾乎吃住都在公司,就連路宅都很少回去了,沒有人知道他哪裡有那麼多事情要忙?

    他一天有將近二十個小時都在忙工作,一時一刻都不敢閒著,因為一旦閒下來,就會滿腦子的胡思亂想,想到很久很久以前,想到很多很多。

    總是無法自拔。

    那些好的不好的回憶,張著血盆大口,滿嘴獠牙,只等著將他吞噬。

    骨頭渣子都不留。

    宋秘書拿著沖好的茶,放到了他桌上,猶豫半天,還是勸了一句:「路總,明天元旦了,早點回去吧。」

    自從他受了傷,路家二老和路小雨就都回來了,到現在將近一年的時間,他在家的時間卻屈指可數。

    路戰聚精會神的盯著電腦屏幕,沉吟片刻,點了點頭:「行,那讓鍾嶺……」

    他話未說完,原本在鍵盤上噼里啪啦的手指倏爾停住,他的手抖了抖,然後緊緊攥住,許久之後才朝宋秘書揮了揮手。

    宋秘書是一個字都說不了了。

    鼻腔中涌過一抹濃重的酸澀,看他一眼,轉身離開了總裁辦公室。

    直到關上門,才趕緊找了個地方,抹了把眼睛。

    其實這一年來,路戰很少會提及鍾嶺的事情,也沒人會缺心眼兒似的去提。

    他嘴上不說,不表現,好像真沒那回事兒似的。

    但宋秘書是一天一天的看著他的變化,他不會再嚇唬他,不會在歇斯底里,也沒有了任何情緒。

    好像一個行屍走肉,除了把公司做大做好,日益強盛,其他的……

    甚至活不活都不要緊了。

    --

    幾天後,是鍾嶺的周年忌,沈飛一早就準備好了菸酒茶糖,還有平常她愛吃的一點東西。

    其實他自己也不確定,她是不是真的愛吃。

    但是她到底愛吃什麼,他居然都不知道。

    想到這裡又覺得難過,怎麼當人家青梅竹馬的。

    江小輝在樓下等著他,他收拾了個差不多就下去了,袁潔也在。

    三人互相點了點頭,心情都有些沉重。

    一路驅車到了郊區公墓,沈飛提著東西的手開始瑟瑟發抖,他現在時常都覺得難以置信,會想起來怎麼臨走還好好的人,回來就剩下一把燒焦的骨頭呢。

    不應該啊。

    三人一路到了鍾嶺的墓前,那裡已經蹲了個人,等到走近,才發現是周宴。

    他拿了一束白色的花放到了碑台上。

    手裡的一塊四方手絹,在墓碑上擦了擦。

    原本染了些灰塵的刻字,瞬間清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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