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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2 16:23:55 作者: 令狐衝浪
耳邊依舊是沈飛喋喋不休的嘮叨,鍾嶺沉吟半晌,說了一句,「也許他就該死。」
他如果知道那個人是阿濤,還是有一部分他的原因……可能會立馬瘋給她看吧。
沈飛再說什麼,她沒有聽清,自己一個人走到衣架前取了羽絨服,套在身上,逕自出了病房。
住院這些日子,她鮮少出病房,說來有些不好意思,她怕路戰突然來,找不到她。
雖然他已經有幾天沒來過了。
鍾嶺站在病房大廳外面,台階下已經積了厚厚一層雪,她抬腳踏了出去,深一腳淺一腳的踩在雪上,咯吱咯吱作響的聲音,有點讓人心裡發慌。
住院部前面是一大片空地,各種簡單的健身器材,也已被大雪覆蓋住。
鍾嶺在外面溜達了幾分鐘,下身單薄的病號褲叫她的腿都凍僵了。
她抬腳準備回去,一轉身就見有個老人正在往外走。
他的腳步好像比以前還要蹣跚,神色中充滿了哀傷,似乎連那股子執拗勁兒都不見了。
鍾嶺認出了他,是之前撞了車的那個大爺。
後來跟路戰來醫院複查腿傷,他還送了一兜子蘋果給他們。
她往前走了幾步,大爺一直垂手慢行,並沒有發現她。
「你好大爺。」
大爺聞聲也沒有停下腳步,直接與她擦肩而過。
她鍾嶺有些怔愣,半分鐘後大爺又緩緩轉過身來,看向她,她戴著羽絨服的帽子,所以不太好辨認。
她抬手把貌似放到到身後,他很快認了出來。
「是你啊姑娘。」他的聲音蒼老沙啞,似乎是……哭過?
鍾嶺點了點頭,掃了一眼他手裡的東西,肩上背著一個包袱,另一手裡是一個白瓷罐兒。
「您這是?」
大爺懵了片刻,才反應過來,嘴角還微微挑了一下,「啊,是我老伴兒。」
鍾嶺聞言,疑惑幾秒,瞬間反應過來……
記得上次,他還帶著她來著?這才幾個月的功夫兒,怎麼就……
「她得了不好的病,其實也有幾年了,我帶著她去了不少醫院,治不好的,只能吃藥,化療。」
鍾嶺呆在原處,不知道應該說點兒什麼才能安慰他,嘴唇動了動,到底也沒說出話來。
大爺擺了擺手:「是我主動放棄的。」
他說這話的時候,嘴角跟著抖了抖,渾濁的眸子裡蒙了一層水霧。
鍾嶺見難開口:「為什麼?」
她其實不應該這樣問。
畢竟不好的病,需要太多太多的金錢支撐治療,他也許逼不得己,再也拿不出錢來去給老伴兒治病,他傾盡了所有,卻就是救不回來她一條命。
他可能比任何人都要自責,她這一句為什麼,讓人家怎麼答呢?
大爺抬手抹了眼角一把,再開口像是如釋重負:「太痛苦了。」他咧了咧嘴,露出一口殘缺不全的牙來,像笑更像哭,「有的時候就是我太強求,她那麼疼那麼遭罪,我卻還非得死拉著不讓她走。」
「其實我就是習慣了她在身邊,也害怕變成自己一個人活著。」
到後面,他也不知道是對鍾嶺說,還是自言自語,訥訥繼續著:「我想明白了,怎麼能眼睜睜看著她受苦,與其這樣,不如我先放手,她走了是個解脫。」
「那……您呢?」鍾嶺問出來這句話,幾乎是毫無意識的。
他不害怕一個人活著嗎?
在夜深人靜,午夜夢回,突然想起枕邊人不在了,這個世界上就剩下他一個人了,不會痛徹心扉嗎?
大爺似乎也想了想,片刻之後才答:「我啊,我不要緊的。」
他沒有說會不會如何如何難過傷心,這一句我不要緊的,遠勝過任何動情地言辭。
我不要緊的,她不疼了就好的。
我無所謂的,我可以一個人的。
鍾嶺頭一次為了別人的事情,覺得心下不忍,就是有一種酸澀綿延的苦楚在胸腔來回的盪,盪的她的傷口都跟著生疼。
等到回神過來的時候,大爺已經走出去一段距離,鍾嶺在身後喊了一聲:「請您節哀。」
大爺沒有回身,只是沉重的點點了頭,「欸。」
鍾嶺看著他一步步地消失在雪幕中,直到最後化成一個黑點,再也不見。
她的心情有些沉重,回到病房的時候,渾身都凍僵了,她卻沒有什麼感覺。
沈飛原本還在刷新聞,一見她回來,趕緊把手機揣了起來。
大步走到她身邊,伸手去扶她,卻被一身的涼意給驚著了,「怎麼這麼冰,你一直站外面了?」
鍾嶺含糊著嗯了一聲,鼻音很重。
沈飛把她扶到床上去,被子也全給蓋到身上,一直搓著她的手,好讓她快點暖和起來。
鍾嶺動也未動,就這麼任他搓揉,神思卻早就不知道跑到哪裡去了。
她突然有點想路戰,特別特別的想扎進他懷裡。
可他不在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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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飯之後,鍾嶺的情緒總算緩和了不少,生老病死,應該是要看開一些的。
沈飛在一旁收拾碗筷,她拿過遙控器,想看看有沒有什麼商業新聞,報導路氏的情況之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