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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2 16:20:54 作者: 九月流火
楚錦瑤仔細地比對嫁妝單子,她的東西多,所以更要自己心裡有數。名義上她的花銷都是從內務府撥出,然而,真正費錢的地方,並不是她自己的吃穿用度。
想到這裡楚錦瑤嘆氣,宮裡的花銷真是可怕,在這個地方,沒有打點根本什麼都幹不了,每日光散出去打點宮女、太監的銀子就很是驚人。楚錦瑤放下單子,望向屋外瓦藍的天空,琉璃瓦的縫隙里殘留著未消融的雪,在日光中閃著冰冷的光。
只是看著,就能感覺到這裡的肅穆,華麗,和冰涼。十二月的京城已經很冷了,臨近日暮時分,冷風從各個方向竄出,白日裡看著鮮艷的宮殿群漸漸沉寂下來,宛如一隻潛伏在黑暗中的巨獸。而在陰影處,面無表情的宮女、太監低著頭,匆匆從冷風中走過。
這就是她接下來半生要生活的地方。能住多久,取決於她能活多久。
冬日的黃昏實在讓人喜歡不起來,在紫禁城裡尤其如此。楚錦瑤輕輕嘆了口氣,放下嫁妝單子,打算叫人進來更衣。她剛站起來,突然聽到外面的腳步聲繁雜起來,門外有人喊道:「太子殿下回來了。」
楚錦瑤不覺精神一整,立刻朝外跑去:「殿下!」
秦沂剛進屋,迎面撲來一股甜絲絲的暖氣,然後從西間走過來一個人,清脆地喊了一聲:「殿下!」
秦沂在內使的服侍下解下大氅,一回頭看到她,聲音中不知不覺就帶了笑:「你醒了?」
其實今天秦沂本來是不想出去的,新婚第二天就被叫出去見朝臣也太掃興了,然而他的婚禮牽涉極廣,許多人藉故給他塞禮,而借著婚事這個幌子,他也要適當見幾個人。他的弟弟們漸漸大了,麻煩事總是不缺。
他把楚錦瑤一個人留在後殿,心裡多少都有些過意不去。今日接見臣子時,也總是在想這件事。等見過幾個重要的人物後,秦沂不知為何,就是想回來看一眼。楚錦瑤不是個能說會道、輕易和人打成一片的性子,她被接回楚家都適應了那麼久,現在貿然進宮,恐怕會不習慣。
等秦沂冒著寒風回來,一進門就看到楚錦瑤「蹦蹦跳跳」地過來迎接他。楚錦瑤這麼大的人了,自然不可能像小孩子一樣又跑又跳,然而在秦沂眼中,她的神態、動作、言語,無不印證著這一點。
「早就醒了!」楚錦瑤不滿地嘟囔了一句,秦沂解下沉重的外衣,伸手拉出楚錦瑤的手,帶著她往內殿走去:「昨日大婚,今日有許多人過來送禮,我不好不出面。我走的時候還早,看你睡得香,不忍叫醒你。」
這是在和她解釋嗎?楚錦瑤受寵若驚,回道:「我明白,殿下是儲君,自然有許多正經事要做。」
「正經事。」秦沂不知道想到什麼,瞥了楚錦瑤一眼,忽然笑了。
楚錦瑤本來認為自己說的特別賢惠特別懂事,然而秦沂這樣一笑,她就覺得自己的話似乎不太對。如果外面的事是正經事,那什麼是不正經事?
楚錦瑤有些不好意思,竟然自己把自己給罵進去了,她見秦沂還在笑,微惱著低喊:「殿下!」
秦沂見楚錦瑤真要惱了,於是忍住笑,拉著她坐到榻上:「今日還習慣嗎?」
楚錦瑤愣了一下,才明白他問的是是否習慣東宮。楚錦瑤聽到這裡,心裡很是感動,她剛認識秦沂時,他是多麼高傲囂張的脾氣,怎麼會關心旁人是否習慣這等小事呢?即便脫離秦沂的性情,光論太子這個身份,他能注意到這裡,也相當難得了。
楚錦瑤心中感動,眼神也不知不覺柔軟起來:「都還好。只要一想到殿下就在前面,即使是完全陌生的地方,也不會覺得害怕了。」
這話說的,直接戳到秦沂心坎里了。他也笑著,抬手去捏楚錦瑤的臉:「你這是跟誰取了經?幾日不見,你倒會說話了。」
「哪有人教。」楚錦瑤斜著睨了秦沂一眼,似乎很是不滿秦沂的話,「我明明是見了殿下,自然而然說出來的。」
秦沂忍俊不禁,他算是明白了,為什麼歷朝歷代里總有君王栽在女色上,太傅也總是勸他女色皆為虛妄,要勤政愛民云云。就衝著楚錦瑤這兩句話,她接下來便是再求什麼官職恩典,秦沂也覺得自己能腦子一昏,全都允了。
他們兩人在內殿裡低低說話,屋外漸漸陰沉的天空,呼呼作響的寒風,仿佛也都被攔在外面了。
今日晚上他們倆不在自己殿裡吃,皇帝皇后設了宴會,楚錦瑤和秦沂依然要穿著禮服出席。對比於昨日的國宴,今日便是家宴了,秦沂和楚錦瑤很快就都換好了衣服,相攜出門。
秦沂陪著楚錦瑤,慢慢走出慈慶宮。楚錦瑤是新婦又是太子妃,今日自然穿的紅彤彤的,走在四合的暮色里,穩如一團燃燒的火。
對於男人來說,自己身邊站著一位絕色美人實在是件心情舒暢的事情,即便是秦沂也沒法免俗。秦沂看著楚錦瑤,好奇地問:「你為什麼要繃著臉?」
楚錦瑤很認真地看向秦沂:「這樣看起來威嚴,有氣勢。」
秦沂輕輕笑了一聲,見楚錦瑤還是一臉嚴肅的模樣,於是笑著點點頭,說道:「行吧,你自己玩。」
楚錦瑤上次入宮還得靠走,今日便可用步攆代步了。她和秦沂出現後,立刻引起極大的轟動,沿路的宮女太監遠遠地就停下跪拜,傳信的太監見了他們,立刻高喊:「太子殿下、太子妃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