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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2 16:19:05 作者: 季瑩
花綺點點頭,更古怪的問道:「如此說來,你會原諒我今世所犯下的任性囉?」她說的是任性,不是過錯!
「我一直愛極妳的任性,那也是妳可愛的部分,妳我之間沒有所謂原不原諒。」
「可假設若……若我那樣的任性會傷害到你呢?」
「那我也認了,誰教我如此鍾情於妳,又不得不如此的辜負妳呢!」他說得理所當然。
看來,他對她的感情正如同她對他的,同樣的刻骨銘心、同樣的盲目,他們之間若非橫豎著他的血仇,那麼,他倆必定會是一對神仙美眷、如意佳偶吧!
這回,她以雙手環住他頸項輕聲問:「你可知曉我鍾意你什麼?」
楚樵一向比較內斂,僅以揚眉代替疑問。
花綺一汪如秋水的明眸對上了他燦爍如寒星的眼瞳。「先吸引我的是你眼眸,裡頭冷漠得教人起寒顫,只覺得其間彷佛寫著『人世晃晃,疏離一生』幾個大字。但在仇家寨里,我卻見識到了你玩世不恭與卓爾不群的魅力,可那時我身陷矛盾,既不屑你為虎作倀,又恨自己為你心繫一方。到如今,接受自己鍾情於你的事實:心疼你的遺世淒涼,又愛極你的視死如歸。天漠,在我心目中,你猶如不論境遇如何險惡,總拚命上長的孤松,而我,則是一株只想緊緊依附你的藤蘿……」說著說著,她的聲音又梗塞了起來。金風玉露一相逢啊!是緣分,卻最怕是有緣沒分,縱使心裡已做了最壞的盤算,還是免不了苦苦銷魂,黯然神傷。
悲歡離合無情!楚樵比花綺更早體會,也體會更多。他又何嘗願意雁斷西風,四顧茫茫呢?然宿命已定,他唯有把握此時此刻,汲取她的哀傷,戀棧她的風情。
他翻身將她覆在榻上,溫柔的吮去她睫上的淚花。「依附我吧!我是孤松,妳是藤蘿,就讓咱們生生世世緊緊的纏繞。」這是他僅能說的情話。
話落,他貼緊她,以時而溫柔恍惚,時而沉重狂亂的占有速度,俘虜著她的軀體與靈魂。
他是孤松,她是藤蘿,無意苦爭春,唯一奢望的是來生來世--人間有處著相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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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寧府,亦稱「應天府」或「南京」,是個繁華的都城。楚樵送花綺回江寧,沿途風平浪靜,其間只發生了兩件「小」插曲。
其一是,在路過鎮江時,楚樵出手救了一號「人物」。
他一向不是個好管閒事之人,可舟艇暫停鎮江渡口的這日,他卻看見近十位帶刀莽漢正在圍攻一位年過四十,穿著灑逸卻手無寸鐵的中年漢子,那批莽漢招招陰狠、刀刀兇險,看起來像是存心想置那漢子於死地。
楚樵或許不愛管閒事,卻好打抱不平,眼見那人處於危急狀態,他毫不遲疑的拔劍相助。
算來,楚樵與那人的武功都算上乘,楚樵使劍,削鐵如泥;至於那漢子,也不是省油的燈,他接過花綺隨心擲來的一把油紙傘,便打得那批帶刀莽漢落花流水、節節敗退,乃至最後作鳥獸散。
莽漢全抱頭鼠竄後,花綺遠遠的瞧了那中年漢子幾眼,此人儀表赫赫、相貌堂堂,穿著雖是普遍的長袍馬褂,可看起來就是自有威嚴、非比尋常,花綺只覺他十分眼熟。
而楚樵的個性向來不忮不求,甚至不等人家朝他言謝,拉起花綺便躍上舟艇,吩咐船家繼續趕路。
那中年漢子回到渡頭,只來得及朝他高喊一聲「多謝相救」,便眼睜睜的目送舟艇走遠。
在河道轉彎處,花綺又回頭仔細的瞥了那中年漢子的形貌一眼,驀地記起了那中年漢子是誰!她不禁心下一驚,杏目圓睜,且額汗開始涔涔落下。
上蒼真是開了天漠一個大玩笑啊!若是他曉得他鼎力相勸的是何人,鐵定要頓足扼腕、捶心肝了。
第二個插曲是,花綺和楚樵終於「耳聞」人們的謠傳了。
全拜那怙惡不悛、作惡多端的巴鍇所賜,「靖王府三格格」與「江南鬼影神捕」的風流軼事正在江寧府的百姓間廣為流傳,並成為茶餘飯後的笑談。
傳厚道點的,就說兩人是英雄美人,情關難渡,即便不遵守道統,只要兩人從善如流,補個婚禮,倒也毋需口誅筆伐。
可講難聽點的,便說連皇室閨女與執法人員都無法遵守典制律法,那麼,朝廷又要如何教化民心呢?
幸好楚樵這「鬼影神捕」向來人如其名,辦案時,他總是來無影去無蹤的,尋常百姓倒沒幾個人見過他的廬山真面目。也幸好,靖王府邸的幾個格格素來養在深閨,識得她們的人寥寥可數。
就這樣,在心裡百感交集與謠言漫天飛舞中,楚樵陪著花綺步入了江寧織造署。
署里,靖王爺、任昕、尹鴻飛、水翎格格等人一字排開,看得出來,他們的歡迎十分哀心,但想必巴鍇那廝散播出來的謠言也已傳抵織造署,所以,立於花綺面前的這幾個親人,不免偶爾會露出欲言又止的表情。
而花綺呢!與風塵僕僕的楚樵才一同被引進署里大廳,連坐都還沒坐定,便發出驚人之語。
「阿瑪、姊夫們,我求你們馬上逮捕一個即將禍國殃民的嫌疑犯,他--打算行刺皇上。」花綺迅速瞥了楚樵一眼,只見端坐在椅子上的他,眉宇之間掠過一抹驚訝。
「此人定是巴鍇。」靖王爺捋著鬍鬚,面露怒容。「沒想到這廝竟然如此的膽大妄為、藐視王法,把壞念頭動到聖駕頭上--」
「阿瑪,巴鍇作惡多端,是該抓來千刀萬剮,可我指的不是巴鍇--」花綺急促的打斷她阿瑪的話,卻吞吞吐吐,如魚鯁在喉的喃喃道:「我指的是……是人稱『鬼影神捕』的楚……楚樵。」她不敢再看他了,只得把箭頭指向他。
「楚樵?!這……」
在座的每個人皆如靖王爺一般,皆由座位彈起,發出了無法置信的驚嘆號。唯獨楚樵,這會兒仍坐得僵直,且表情高深莫測,讓人瞧不出他究竟在想些什麼。
「這怎麼可能?」花綺的二姊夫尹鴻飛首先發出不平之鳴。「捕頭是食國家俸祿的執法人員,一向盡忠職守,忠心為國,他……他怎麼可能謀畫行刺當今聖上?」
「三妹妹,飯可以多吃,話可不能亂說,這是會要人命的!咱們一向仰慕楚捕頭為百姓社稷,置死生於度外的英雄行徑、好漢作為,妳如此指責,豈不是詆毀人格?」一向對花綺她們這群姊妹最和顏悅色的大姊夫任昕貝勒也不禁大加責難她的口不擇言。
「花綺不想這麼說。」花綺落寞的低喃。「可這是事實!」
「綺兒,我的好女兒,妳是否在馬跡山上受了……受了什麼委屈,才會變得如此偏激?」就連靖王爺也不相信像楚樵這么正氣凜然的人,會打算行刺聖上。
「你們就這麼不相信我?」花綺略嫌古怪的微微一笑。「既然你們不相信,何不親自問問他!」
眾人的眼光皆望向楚樵,每個人眼裡都有些尷尬與歉然,唯有花綺,水汪汪的眸子釘在茶碗上,根本不敢正眼瞧他,不知是因為心虛,或是因為不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