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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2 16:19:05 作者: 季瑩
「一夕之間,我那平凡的爹,成了穿金戴銀鑲玉的大紅人,而咱們楚家,也因為一人得道,雞犬升天,繁榮鼎盛了起來。可嘆那樣的深宮內苑,本就勾心鬥角、危機四伏,更可嘆的是我爹那人,總一副直心腸,非但不懂得拍馬逢迎,更不懂得汲汲營營,其是非觀里僅有黑白,沒有灰色地帶,也因此,君子沒遇上幾個,小人倒是得罪不少。
「偏偏他又伺候了個只知道聽塗說,不懂得明察秋毫的主子,後來乾脆辭官返鄉,原想淡泊名利、遠離富貴,卻沒想到還是難逃小人的暗算。」
他握緊雙拳,抿緊唇,臉上難掩愁苦與悲憤。「可知曉,那日帶頭抄我、滅我楚氏一門的是誰?就是妳叔父內院的副總管畢公公畢恆!他領著一批身著夜行衣靠的大內高手,沒有任何具體的理由,只說奉命來取幾個楚家人的項上人頭,也不管遇上的是手無寸鐵的婦孺老弱,見人便殺、逢人便砍,一口氣誅殺我楚氏幾十餘口人……
「我親阿奶、父母,一雙弟妹皆魂斷彼時……時隔多年,如今回想起賊人們兇殘嗜血的模樣,仍令人不寒而慄。畢恆應該是妳叔父的心腹親信,他職司干清宮。」
「你肯定……是畢公公?」
「極肯定!案發那夜,就在阿爺帶我逃離家門前,湊巧聽見殺手之一漏了口風,喊了一句『畢公公』,我至死都難忘一徑強調『奉命』來取幾個楚家人頭那陰陽怪氣、非男非女的聲音,我更確定的一點是,畢恆鐵定與仇家幫有所串通!
「不知妳還記不記得,妳初次被抓入仇家寨時,曾有一群舉止詭異的男子入寨,據大傻探得的情報與我後來的查證,那群人就是畢恆培養的禍害,畢恆透過那群人來與仇家勾掛。
「而兩群人的目標是如今送到妳阿瑪手中的那批證物,那些都是畢恆殘害忠良的罪證,一旦公開,諒那畢恆有十條命也不夠償!也幸虧於大人配合,咱們早一步行動,物證沒有流回畢恆手裡,否則後果堪虞。」
「不對、不對,若依你所言,我皇叔下令誅殺你楚氏一門,而畢公公又和仇家幫有勾掛,那麼不就等於我皇叔和仇家幫也有牽連?不,我不信!對那些禍國殃民、塗炭生靈的人,我皇叔一向是深惡痛絕的,所以,對於你的指控,我不服!」
花綺是真的不服,她的叔父即使稱不上宅心仁厚的聖賢,可也貴為一國之君,豈有與亂賊勾結,殘害自己臣民的道理?而花綺不願信服楚樵;所言的另一個原因是,一旦她贊同了楚樵的說法,他倆,今生今世想相依相守的希望,更是比海市蜃樓還渺茫、還虛妄了。
楚樵被她激烈的駁斥,先是苦笑,繼之強調,「我早說過,他貴為一國之君,即使要命令平波起萬丈,也沒啥為難的。我亦說過,自己的仇,除非自己報,又豈敢仰仗任何人。」
「你……意欲如何?」
「還能如何?」楚樵毅然決然的盯住她的目光。「以眼還眼、以牙還牙、血債血償!」
瞧他堅決的,抱著必死決心的神情,花綺心一慌、腿一軟,腦袋裡霎時空空蕩蕩的,什麼也無法想。「那……咱們的枕席情、同心夢呢?是否當真只能任惆悵、任淒涼、任斷腸?」
花綺惶然的模樣,教楚樵不由得眼眶生出剌痛感。「原諒我,三格格,天可明鑑,我多喝望能與妳共結纏綿連理枝,與妳朝朝暮暮,錦瑟華年同度,可若妳了解我,定當明白,即使『東風綠遍江南岸』,我亦難逃『西風愁起綠波間』,此乃宿命。血海深仇若不做了斷,料我此生定侵擾不寧、苟且難安。」楚樵說得婉轉,但眉宇間卻泄漏出「生何歡,死何懼,生死又何須算計」的執著。
又見他壯士斷腕、義無反顧的神情,花綺忽然明白那種「雖九死其猶未悔」,不犯琢磨、不層綢繆的心境,同時,她也幡然了悟,她想與他「死生契闊」的心情是那般濃烈、那般堅定!
作為一個行俠仗義的俠客是不容易的,身為一個背負血債的俠客,道途更是艱難,而既自認為俠客的紅粉知己,她焉有不成全他盡節盡孝的道理?
想通了這一層,花綺不僅對楚樵再無怨慰:心情也變得祥和寧定。「謀策好如何讓你的仇敵血債血償了嗎?」花綺平靜的問道。
楚樵亦不諱言。「近日有幾位前朝的反清人士與我聯絡上,他們指點我入宮刺殺乾隆的溪徑,我想,距我索債的日子應是為期不遠了。」
花綺點點頭,神情里亦無贊同、亦無反對、亦無置評、亦無風雨、亦無晴。「如此說來,咱們只能將長相廝守的想望託付來生了。」她沉靜的輕喟。
他倏地走近,緊握住她的柔荑。他早看穿她終會故作無謂、假扮堅強,但她越是如此,就越讓他揪得愁腸百轉,無法心安。
可問題是,他又能怎麼辦呢?一邊是家恨,一邊是兒女情長,拋舍哪樣,都讓他心傷。是啊!靜候來生吧!期待來生,他倆能無仇、無恨、無負,能朝朝共暮暮。
幾日來,他首次讓感情探出頭來,展臂攬緊她,緊得彷佛欲將她揉入體內、融入血脈似的。
而花綺是如此深諳他的悲哀,又是如此率心率性,她一向不吝於響應他的熱情。「是啊!咱們期待來世。但是,你別忘了,今生今世,咱們尚有相依相守的最後幾日。天漠,你若知我,也定當明白我的任性,不管別人怎麼說,怎麼污衊咱們,但在我回江寧前的這幾日,就讓咱們姑且再假裝一回--假裝你是我的夫君,我是你的新婦,假裝咱們……可以同調銀笙、同燒心字,可以恩恩愛愛的過完……過完這輩子。」花綺語帶哽咽的說完。
楚樵的喉更滿:心更痛了。「毋需假裝,花綺,妳本就是我的新婦,今生今世,甚或來生來世,我只認定妳是我結心結髮的妻子。」他在她如春霧般的鬢邊低喃,不自覺的更摟緊她,彷佛他的胸膛已無法承載如此多的洶湧情意,非得透過他的動作才能傾泄。
花綺攀緊他,任由他將她抱起來信步走進那有著鴛鴦交椅與翠屏障的屋子裡。
將她放在榻上後,他拖了一張凳子過來,原想就如此看著她、守著她,便心愿足矣,然花綺的眼眶含淚的朝他綻開了如花般的笑靨。
「來!」她拉起他溫厚帶繭的大手置放在她心口上,她的邀約,明顯的流轉在她的顧盼間,不言可喻。
「妳的傷口……」楚樵顧忌著她的鞭傷。
「就快好了,不信你瞧瞧。」她輕解單衣,露出珍珠圓潤光華的肩膀。
楚樵輕嘆一聲,難耐誘惑的伸手撫觸她的美麗。「妳正在逼我做個我所不屑的色魔。」
「不!別忘了,你是我的夫君,我是你的新婦。」她更執意的解開衫襦。「是你渴望嬌寵的結髮妻,對不?」
楚樵的嘆息更長了!
終於放下顧忌,他輕輕取下她流雲灑花的聚頭篦,散開她漆黑搖曳的燕尾髻,迎向她霧鬢風鬟之間的襲人香氣。他吸吮著她瀲艷紅唇,並找到她的細兜帶解開,任其墜落,裸露出她如花般綻放的胸房,他動情的伸手捧起渾圓,俯頭細細的啃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