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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2 16:03:07 作者: 長明夜
    此時月昭琴的眼前忽然閃現了一個人的影像。那個人穿著紅白相間的道袍,眉目含笑,整個人沐浴在陽光之中,似乎正說著些什麼。

    這幅畫面一閃而過,很快就消散無蹤。然而那個身為首席弟子的俢北辰,卻又意外地和面前的妖界之主漸漸重合起來。

    俢北辰注視著她,微微一笑。

    他伸出手來,牽起月昭琴的手,將她帶上了台階,隨著他一同向上走去。

    月昭琴的心在劇烈地跳動著。男人的手並不溫暖,甚至稱得上冰冷,卻讓她從指尖到心口都變得灼熱。

    短短几步階梯突然變得那麼漫長,她看著面前的背影,竟有一種恍惚感和想要落淚的衝動。

    他們就這樣走到了城牆之上,俯視著烏壓壓的軍隊,好像在看一盤整齊排列的棋局。

    後來俢北辰又對將士們說了些什麼,他們又是如何重新出發,極速進軍,月昭琴卻都已經不記得了。

    她的意識似乎留在了那節階梯上,耳畔反反覆覆迴蕩著他說的那句話。

    她記得清他每一寸細微的表情,記得清他髮絲飛揚的弧度,卻記不清自己站在城牆上,說了幾句什麼話。

    在路上她變得異常沉默,就連幸高飛都察覺了微妙的氛圍,若不是被樂琰一把拉住,恐怕就要拽著她問個底朝天。

    等到夜間紮營休息之時,月昭琴終於是回過神來。

    她踏過幽靜霜白的月光,像是路過一場隱秘的夢境一般,來到了俢北辰的帳中。

    他果然在等她。

    兩人相對而立,一直過了很久,月昭琴才慢慢地開口:「大王,你今天的話,是什麼意思?」

    俢北辰微笑地看著她,很耐心地解釋說:「意思是,我心悅你。」

    月昭琴的瞳光驟然一跳。

    袖子下的手指不自覺蜷縮起來,她垂下眼睫,嗓音乾澀:「我不明白……」

    「有什麼不明白?」俢北辰不緊不慢地走近她,視線落在女子白皙的臉上,「我可以解釋清楚。」

    「我沒辦法……」她似乎是感到難以啟齒一樣,隔了很久才重新措辭,「我不能……不能接受這樣的感情。」

    「為什麼?」

    俢北辰的頭俯低了一些,與她挨得很近,兩人的衣擺在隨著動作摩挲而過。

    夜晚的氣氛在燈光下變得旖旎起來。

    月昭琴被他逼得急了,脫口而出:「我喜歡女人。」

    俢北辰:「……」

    卻不想他沉吟片刻,竟然道:「可以。」

    月昭琴:「?」

    等等,可以什麼可以啊?你可以我也不可以!

    然而下一刻,白光一閃,原本高大的青年居然真的變成了一個高挑艷麗的女人。

    月昭琴震驚得無以復加,倉惶退後一步,脊樑抵在了白布上。

    俢北辰勾著唇角,伸手挑起她一縷髮絲,語氣低柔:「是女人就可以了吧。」

    「不……」月昭琴顫聲說,「我不是這個意思……」

    俢北辰略一偏頭,似乎是感到不解:「那你想要什麼呢?」

    「告訴我,好不好?」他的語氣像是在誘導,溫柔而低靡。

    月昭琴快要被他給逼瘋了,只能移開目光,重複著說:「我不知道。」

    俢北辰「唔」了一聲,含笑說:「那就當做,是我在追求你吧。」

    「不,屬下擔不起……」

    「有何擔不起?」他的語氣依然篤定,「我的眼光一向很好。」

    月昭琴沒有說話。

    片刻後,他問:「你在擔心什麼?」

    「你的來歷,我的身份,還是——天道?」

    月昭琴猛然抬眸。

    帳篷外驚雷乍響,那是天道發怒的徵兆。

    月昭琴張了張口:「你……」

    她之前其實試探過,或許是因為某一種禁制,所以俢北辰從不曾在她的心聲中聽到和那本書有關的內容。可現在,她又不確定了。

    「可我活不了多久了。」月昭琴顫抖著睫毛,喃喃著說。

    「我會解決的。」俢北辰認真地凝視著他,「相信我。」

    月昭琴閉上了雙眼。

    她的心跳很快,血液也跟著沸騰起來。

    可她的頭腦很冷靜,冷靜得幾乎讓她感到渾身冰冷。

    在漫長的沉默之後,她輕聲說:「我需要時間想清楚。」

    「好,我給你時間。」俢北辰深深地看了她一眼,如是回答。

    ……

    等走出營帳之後,月昭琴依然處於極度的恍惚之中。

    很奇怪,她前世遇到過很多種被人表白的情況,每一次她都遊刃有餘,輕鬆處理。

    只有這一次。

    她失魂落魄,不知所措。

    所有的震驚、欣喜、惶恐等等,全都糅雜在一起,像一場大雨,沖刷著她的心緒。

    她拖著腳步,木然地走近自己的帳篷里,然後緩緩地滑倒在地。

    她喜歡俢北辰。

    她一直都知道這一點。

    可同時,她又畏懼這份感情。

    俢北辰不甘心上一世的遭遇,想要弄清這世界的真相;而她身負使命,想要打破這場死局。

    他們各有各的任務,始終平靜相處。她為此感到僥倖,從不敢有半點奢求。

    可現在,他居然說,他心悅她。

    在此前,她尚且可以不斷麻痹自己,告訴自己說,她不過是個外來客,是這場鬧劇的旁觀者,更是個隨時都可以一走了之的亡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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