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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2 16:03:07 作者: 長明夜
    俢北辰沉聲道:「天道,還不來見我嗎?」

    這聲音雖不大,卻通過傳音一直穿破雲層,直達天際。

    伴隨著話音的落下,天上風雲突變,紫電翻湧,雷聲乍響。

    月昭琴怔怔地問:「這是什麼?」

    俢北辰說:「你知道嗎,流雲熾本該在大戰中,與南宮家的人裡應外合,協助群仙盟的軍隊攻破防線,深入妖界腹地。」

    月昭琴猛然意識到什麼,喃喃道:「所以現在,他死了,之後的故事軌跡也許會發生改變……」

    「不。」俢北辰冷冷地望著天空,「沒有流雲熾,也會有其他人來替代他。不過——」

    他的目光中充滿挑釁,傳聲以更大的音量直抵蒼穹:「計劃被破壞的滋味不好受吧,天道!」

    一聲驚雷於半空中響起,巨大的閃電自上劈下,燒毀了不遠處的一株樹木,似乎在傳遞著天道的不滿。

    俢北辰低低地笑了起來,這笑聲越來越肆意,天雷的怒吼也越來越重。

    狂風驟起,他跨過橫屍積血,提著長劍一步步走上台階,站到了高處。

    昆吾在雷鳴聲中凌空而起,伴隨著強大的靈力向著蒼穹揮出重重的一擊,紫色的光芒幾乎與閃電融為一體。

    密布的陰雲被辟出一個缺口,傾瀉而出的陽光照亮了空中的沙塵。俢北辰手持仙劍,又是幾招斬出,而那滾滾天雷,竟就在他的劍影之下化作了灰燼。

    與此同時,血水不斷地從他身上滲出,和蔓延了半個身體的紅色花紋糾纏不清,顯得綺麗而詭異。

    月昭琴仰頭望著俢北辰的身影,頭一次在這個人死水般的雙眸中看到了瘋狂之色。

    他神色狠厲,語氣輕蔑:「天道不死,我活著又能怎樣?」

    在獵獵風聲中,月昭琴忍不住發出質問:「俢北辰,你到底——」

    到底做了什麼?

    可男人卻倏然側首,直直地望向她的雙眸:「所以你明白了嗎?」

    他說:「這才是我本來的樣子。」

    月昭琴心跳一滯,恍若一盆冰水兜頭澆下,令她在寒冷中清醒過來。

    她已經和這個人相處了太久。

    久到,早已習慣了他不經意間的照顧,習慣了他永遠備有她愛喝的茶,習慣了他明明也帶著滿身傷痕,卻會第一時間為她注入靈力療傷。

    她有時甚至會忘記,他是已經重生過的人,是那個黑化過後的俢北辰,是原著里殘酷冷血的頭號反派。

    他根本就毫無溫情可言,亦無慈悲之心,在那平靜到了無生機的外表之下,藏的是一個徹頭徹尾癲狂不羈的靈魂。

    那些表面上的沉默與冷淡,已經是他在竭力壓制之後,能呈現出來的最正常的樣子。

    然而。

    她又何嘗不是如此。

    陽光刺破雲層灑落在男人的發梢,月昭琴望向他身上斑駁的傷痕,竟感到一種近乎扭曲的快慰。

    就像她前世曾一遍遍地翻開書頁,看著他在故事裡遍體鱗傷,不屈地掙扎。

    而現在,他們終於在異世相逢,她可以親手觸碰這個人的傷口,可以親眼見證他的瘋狂。

    是啊,生又如何,死又如何。

    能有這樣一個人陪著自己,和她一起或開懷或苦痛,不就夠了嗎?

    「師兄,跟我一起下地獄吧。」月昭琴踏過廢墟,站到他面前,伸手撫上他的臉龐,神色痴迷。

    她的指尖划過鋒利的眉眼,划過冰冷的面具。

    「有你在,我一定不會怕的。」

    女子的眼神里有一種興奮般的戰慄。

    她喃喃低語著:「我會一直陪在你身邊的。」

    俢北辰盯著她看了片刻,忽然伸手覆住了她的手背,然後緩緩握住。

    「我已經變成這副人不人鬼不鬼的樣子。」他笑了一下,不緊不慢地開口,「月昭琴,你跟著我,說不定哪一天我也會殺了你。」

    月昭琴靜靜地望向他的眼睛。她最喜歡的就是這雙眼睛。

    她總能清晰在裡面看到自己的倒影,那麼冰冷,卻又那麼安寧。

    「你不會的。」她說。

    俢北辰含笑問她:「哦?為什麼?」

    「因為……你比他們所有人都厲害,比這整個世界的意志都要強大。」

    女子的聲音無比堅定,神色中滿是倔強。

    「沒有任何人、任何事能夠改變你,他們都不配!」

    「……」

    真奇怪啊,俢北辰想。

    這個人明明知道他前世經歷了那麼多,也親眼看著他從一名落雲谷的弟子變成妖界之主,甚至跟著他殺過不知道多少人。

    可她居然會說,他永遠都不會變。

    月昭琴的話還在繼續:「俢北辰,你知道嗎?我之所以竭盡所能努力修煉,只是因為……」

    她聲音一頓,似乎積蓄了很大的力氣,才能接著說下去。

    「因為我希望,我能變得更加強大,強大到足以成為你的劍鞘。」

    俢北辰垂眸看著她,兩個人就這樣安靜地對峙著,誰也不肯退後一步。

    良久,男人輕嘆道:「月昭琴,你為什麼一直覺得,我真的想要毀滅這個修真界?」

    因為你上一世就是這麼做的,月昭琴默默地想。

    俢北辰側過身,仰頭望著蒼穹,陰雲已經逐漸散去,陽光被風卷落到他的身上,仿佛有人為一幅水墨畫添上了最後幾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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