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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2 15:47:38 作者: 畫盞眠
唐漾簽完字退到主席台邊上,蔣時延等一休高層上台,因為流程表後面還有一個基金會成立儀式,所以記者們並不意外。
可大家都沒想到,唐漾退過去站穩後,全場燈光驟暗!
尖叫和窸窣議論持續了大概一分鐘,屏幕上出現亮光,主持人低緩的聲線響在偌大的廳堂。
「1999年,王琴正式入職匯商合作信用社星河鎮分社,因不堪社長許有為騷擾,兩個月後提出離職,離職原因檔案記載為病退。」
「2002年,匯商與浦西合作期間,審貸處女員工常笑意外死亡,匯商A市分行賠償常笑家屬五十萬私了此事。」
「2007年,有人舉報匯商白沙街道支行行長性侵女下屬,匯商分行並未對此作出處理。」
「……」
「以及,徐姍姍。」
周自省的自檢信提到了徐姍姍,周默的供詞裡也有徐姍姍。而在經過周默和總行同意後,唐漾授意披露了關於徐姍姍的一切細節。從醫院檢查報告,到周自省和魏長秋的電話錄音,魏長秋在匯商門前聚眾毆打徐姍姍,徐姍姍死亡證明,以及一份交易記錄,關於最初的最初,甘一鳴通過九江何征拿到並放到徐姍姍水裡的三唑侖片!
一條年輕、鮮活的生命因性侵及後續而死,匯商和九江卻幫忙掩蓋?
屏幕定格在徐姍姍的笑臉上,現場死寂。
半分鐘後,響起混亂的啜泣聲,議論聲,以及調整三腳架的聲音。
說不清是憤怒還是同情,也猜不出唐漾的意思,現場、尤其女記者們持著極快的語速徹底炸開。
「唐行,請問您這是在為王琴到徐姍姍翻案嗎?請問匯商總行知曉您方才授意曝光的內容嗎?」
「唐行,請問方才的內容與曇信通或後面將成立的基金會有何關聯?」
「唐行,您來匯商不到三年,請問您為徐姍姍翻案的動機和目的是什麼,這是否意味著什麼大的動向。」
「……」
一句接一句拋上主席台。
唐漾置若罔聞般和徐姍姍對視,看見照片中徐姍姍的笑眼,唐漾紅著眼睛,跟著彎了唇角。
炸鍋的現場也逐漸趨於平靜。
迎著所有人的目光,唐漾重新回到主席台正中央,她纖瘦的身形獨自撐起寬闊的舞台。
「大家好,我是匯商A市分行行長唐漾,」完整地介紹自己,「首先,我僅代表匯商總行、分行全體高層,向上述同事以及公眾致以歉意。」
對同事是因為沒有營造安全的上班環境,對公眾是因為隱瞞事實。
語罷,唐漾將話筒變為單手握。
她肚子很大,彎腰艱難,但仍舊九十度鞠躬,堅持整整一分鐘,才重新站直。
媒體們只見過各種各樣的危機公關,沒料到這般殘忍、坦蕩且忍有淚意的主動揭底。
然後,唐漾開始回答第二個問題:「匯商A市分行自成立以來,包括強姦在內,內部性侵或疑似性侵案件總計46起。匯商已在半個月前與公安機關取得聯繫,逐案重新立案,要求所有未亡嫌疑人接受審查,受到應得的法律制裁及輿論抨擊。」
有記者在台下叫好。
唐漾有條有理地繼續:「而選擇在這個時機公布,一是因為匯商與一休聯名成立的『曇信通』基金會將在今天正式掛牌運營,二是基金會關注的內容有烈屬、殘障人士就醫、老年人抑鬱症以及女性職場保護,基金會將不分公司地為遭遇職場性侵、因懷孕被解僱的女員工提供免費的法律援助。」
女性安全、職場歧視一直是輿論焦點,很多公司會在出事後致歉或者整頓,但向匯商這樣直接翻案並成立基金會的絕無二家。
好像因為新行長是唐漾,而唐漾絕非泛泛之輩。
一片安靜中,有記者再次提問出發點。
是炒作還是其他。
唐漾環視現場,視線略過蔣時延時,頓了一下,再收回來。
「我算是一個比較幸運的人,高中時期就遇到了我先生,在我迷茫、無措的很多時候,他都陪在我身邊,陪著我畢業、陪著我參加工作,接任行長那段時間匯商不甚太平,也是他一直鼓勵我。」
「我每天可以早起看到他,也可以看到清晨第一抹陽光和霧靄,當我感受到平和與溫暖的同時,我忍不住會想,」唐漾回頭看大屏幕,「如果王琴、常笑……姍姍她們不走,換種說法,」唐漾回直身體,「她們本該和我們現在一樣,坐在明亮寬敞的辦公格,有一段穩定而幸福的感情和一個值得憧憬的未來。」
可她們已經不在。
現場安靜。
唐漾握緊話筒:「我對我現在擁有的一切感到慶幸,所以我希望我站在一個稍微有話語權的位置,可以去關注很多半明半暗的板塊,可以為那些渴望發聲的群體發聲。」
唐漾說:「我被人托著從而希望成為別人的依託,我希望女性、老人等弱勢群體得到相應的保護,我希望以匯商、以基金會作為原點,可以將很多曾經被掩蓋的問題真正擺到檯面上,並提出解決方案。」
唐漾說:「我希望越來越多的人相信始終有那麼一些東西,沒有虛偽,沒有掩蓋,沒有好大喜功,沒有粉飾太平,相信始終有人會撐在風浪里,不作秀,不浮躁,真的在改善,真的在進步。」
唐漾語速適中,極富質感的嗓音透過擴音器傳到會場每個角落,也仿佛裹著細微的電流,酥酥麻麻,浸到每個人心底。
樊行長坐在台下最中央的位置,剛好和台上的唐漾相對。
曾經樊行長問唐漾想成為怎樣的人,想得到什麼或給予什麼,唐漾沒有回答。
但現在,樊行長欣慰,小姑娘大概有了答案。
唐漾發言完畢,掌聲稀疏。
基金會法人代表是蔣時延,主持人按照手卡請蔣時延上場。
唐漾退到邊上時,蔣時延準備到中間去。
兩人錯身的剎那,頂著無數閃爍的快門,蔣時延借著身形欲蓋彌彰的遮擋,輕輕捏了一下唐漾的手,偏頭低聲道:「你美得讓我挪不開眼。」
唐漾失笑,眼神嗔他,手卻是反捏了一下他的手。
然後,蔣時延站在了唐漾先前站的中央。
蔣時延參加過很多類似的發布會,可從來沒有一場,他剛拿到話筒,唇邊就有了笑意。
「大家好,我是一休傳媒董事局主席,也是曇信通基金會法人代表,蔣時延。」
有個詞叫三十而立,站在台上的蔣時延剛好三十歲。
比起曾經輕狂的一休創始人,如今他身份更多,西裝筆挺,意氣風發間帶著一種安於家庭的獨有魅力。
唐漾看得微微出神。
攝影機位適時對準微微出神的唐漾。
蔣時延注視著唐漾出神的模樣,深邃的眸里噙滿溫柔笑意,「首先,我僅代表個人,向唐漾女士表達最真摯的敬意和愛意。」
敬意可以理解為合作夥伴,可這是重大場合,這人後面一個詞是……愛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