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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8-30 12:04:40 作者: 南芙卿
「練腿腳,指不定以後用得上。」
然而無論誰來問,沈春行都是笑嘻嘻的一句話。
遇到那看著順眼的,方才慢悠悠地再補上句。
「這年頭日子難過,無論是逃荒還是避難,都少不了要多走路。」
聽的人是又好笑又覺晦氣。
不消片刻。
沈家大丫頭的「瘋言瘋語」便傳遍了莊子。
傍晚時分。
刁氏歸來,見沈春行坐在門檻上編草鞋底子,大感意外。
「呦,今兒怎麼轉性子啦?」
往日裡即便她在家,也甚少有管得住大丫頭的時候,今兒回來能見到人,簡直是稀奇。
沈春行幽怨地瞅眼刁氏……身後的楊一。
她倒是不想轉,可誰讓幫手沒了。
想當年自己叱吒陰陽兩界,如今卻連個圍牆都翻不過去,丟人!
當褥子換來的大錢,一半買了米麵,一半刁氏準備留著傍身。
如今做得這些,也不過是瞎猜想,日子總還是要過的。
晚食到底沒喝上雞湯。
小老四沈宴冬蹲在雞圈前巴巴望了許久,最後被看不下去的三哥給拉走。
夜深人靜。
打了半天盹兒的沈春行,掙扎著從床上爬起來,見身旁人被驚醒,她不慌不忙地比劃了個手勢。
二丫頭沈知夏乖巧縮在被子裡,不出聲也不動作。
院裡早已站著個魁梧的身影,露水打濕了男人的肩頭,也不知在這黑漆漆的環境中等候了多久。
沈春行輕手輕腳地走出屋子,見到楊一傻站在井邊,絲毫不覺驚訝,打頭便往門口走去。
她一動,楊一立馬抬腿跟上。
老舊的木門發出輕微聲響,沒有驚擾到小院的寂靜。
兩人就這麼大咧咧地去往了西苑。
正值夜深。
恰逢多事之秋,平時散落在莊子裡的護衛們似乎早轉移了陣地。
這倒是給兩人提供了方便。
來到白日裡擋住她去路的圍牆下,沈春行瞄了眼楊一,男人會意般提溜起她的脖領子,一個縱躍間落進院中。
站穩後,沈春行不滿地拍開楊一的手。
「說了多少次,不要抓我命運的後脖領。」
「方便。」楊一咧了咧嘴。
他一笑,因魁梧身材帶出的氣勢便消失於無形,只給人留下憨實的印象。
沈春行無言以對。
這人是她一年前從山上撿回來的。
當時見其胸前被戳了個血窟窿,還以為能有幸遇到本地同行,結果她等啊等,竟等到一隻黑羊撞死在旁邊的枯樹上。
沈春行盯著男人頭頂將散的白光,沉默許久,最後哼哧哼哧把人拖回家。
世間再難有這般至誠之人。
合該得天助。
那隻黑羊,賣了整整一兩銀子。
刁氏拿著這筆錢,去請了鎮子上唯一的老大夫。
老大夫到家時,男人身上的窟窿已經被處理包紮好,他號了脈,開了藥,卻只留下句:
「聽天由命。」
把刁氏心疼的啊,以為藥錢打了水漂不算,還得再擔上副棺材!
可誰讓大丫頭說那羊是男人打死的?
老太太脾氣雖壞,卻非愛占便宜之人。
豈料男人尤如被神仙庇佑著般,兩副藥下肚,便好了個七七八八,那般嚴重的傷勢,短短七日,竟已然能下床行走。
只是身子好了,腦子卻壞了,把前塵往事忘了個乾乾淨淨,連自己姓甚名誰都不知。
再之後,沈春行給男人取名「羊一」,就此留在沈家。
在被刁氏啐了口後,方才從善如流地改為「楊一」。
此刻。
身型高大的男人安靜跟在沈春行身後,聽從她的指令在牆角老榆樹旁挖起坑。
期間沒有一句詢問。
鐵鍬被阻在泥下三尺處。
裹著銅鏽的箱子在月光下泛起異樣的寒光。
沈春行用手比劃了下大小,阻止了楊一將其抬出來的舉動,只蹲下身在箱子周身摸索,很快找到關卡處,輕鬆將其打開。
寒光霎時變成金光。
沈春行拾起一枚金元寶,估摸能有十兩重。
而這樣的金元寶,箱子裡足足有七八個,其餘類似銀錠子珠寶首飾那些,更是數不清。
她忍不住嘀咕了句:「不是我想多管閒事,實在是人家給的太多啊。」
聲音不大,足以令身邊人聽見。
可那人若是楊一,便不在沈春行的考慮範圍內。
她把金元寶扔回箱子裡,左挑右撿,好不容易翻出來幾枚小點的銀錠子,又撿了些耳墜玉珏之類小巧易於藏身的首飾。
東西雖好,卻不是沈家能留得住的。
若真把這麼一箱帶回去,只怕沒禍也得惹出點禍來。
接著,沈春行將木箱蓋上,似有不舍般輕撫了撫頂部,方才重新站起身,讓楊一將坑再給填回去。
楊一全程靜默,只聽吩咐做事。
回去的路上,沈春行顯然心情很好,時不時抬起小手,對著月光打量,像極了莊子裡那些愛美的小姑娘。
直到推開自家院門,她方才被院裡那道突兀的幼小身影喚回神。
「起夜?餓了?夢遊?」沈春行對著沈鳴秋疑惑歪頭,像是不明白他為何會出現在這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