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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2 15:02:57 作者: 九月輕歌
    「不是、不是……」鍾離燁的話沒來由地讓太后不安、心酸,「你該清楚,他是自心底愛慕康王妃……」

    鍾離燁擺一擺手,又輕輕搖頭,「有些事,母后不記得了,可我還記得。在如今,康王與康王妃雖是伉儷情深,可有些人,在他心裡,他始終記著----對此,我深信不疑。」

    太后神色一滯,隨即便是目光轉冷,語聲也隨之變得冷硬:「原來皇上對哀家與康王的一舉一動都是清清楚楚。」

    鍾離燁點了點頭,又搖了搖頭,「也只是以往。在我留在母后、康王身邊的心腹被逐出宮後,就不是太清楚你們的動向了。」

    皇上做到他這地步,還有什麼可隱瞞別人的?還有什麼是不能承認的?

    他繼續道:「我震怒之下,將一女子送到蕭旬府中,康王卻在之後與秦、羅二人來往,混淆我視線。母后不會不知道他到底意欲何為,可是您由著他恣意行事,不外乎是要讓我認為他最起碼不是虞紹衡的同謀----可您也讓我不能再重用秦、羅二人了,您知道麼?」

    他緩緩站起身來,自嘲地笑了笑,「母后,我就是這麼變成孤家寡人的。如今我只能無所事事,飲酒作樂。我是不能指望了,康王若有那份才幹,母后去讓他奪回實權。他真做得到的話,我必然讓出那把龍椅。」

    太后已不能再留在這裡,她想站起身,卻已無力,需要宮女扶著起身。

    回宮路上,太后想起了幾年前的事。若非今日鍾離燁的一番話,她幾乎已將那件事忘了。

    那一夜,康王執拗地站在她面前,要她幫忙為指他婚。

    可康王要娶的人,是鍾離燁看中的人。

    她聲色俱厲地訓斥了康王多時。

    康王在她面前落淚了,低聲問她:「我這一輩子大抵只有這一個心愿需要母后成全,您怎麼就不能答應我?」

    是為此麼?應該是,因此事,她在後來始終堅持讓鍾離燁與先皇后大婚,始終顯得心意堅定。

    她想在皇帝大婚之後,成全康王。卻沒料到……

    如果當初她遂了鍾離燁的心愿,鼎力相助,如今……是不是就不會落到如今這地步了?

    後來,她把這件事忘了----是從本心不願記得。為人母的,哪個願意自己承認自己在一些事情上對膝下孩子有失公允?

    「母后,我就是這樣成為孤家寡人的。」

    鍾離燁這句話反覆在她耳邊響起。

    她的兒子成了孤家寡人,她有意無意也罷,功不可沒。

    她那勤政愛民、心思縝密、偶爾任性的兒子,一直以來,都是覺得太孤單吧?

    她肯幫他的,也只有當初幾年讓他更安穩的坐穩皇位。她從來不曾像對待康王一樣,將他當成一個兒子一樣,去處處關心、呵護。

    「我就是這樣成為孤家寡人的。」

    這透著無盡寥落卻無怨恨的言語,她一再想起,久而久之,變成了誅心之語。

    鍾離燁在今日之前,待她都是孝順恭敬有加。

    若非到了今時這地步,若非到了迷惘彷徨至極的地步,今時這一席話,他是永世也不會說出的吧?

    多少年不曾落淚的太后,忽然停下腳步,掉了淚。

    回到宮裡,太后便召見康王。

    母子相對,太后開門見山地問道:「你當初為何執意要娶葉昔昭?要的終究是那女子,還是葉相的權勢?」

    「……」猝不及防被問起前塵事,康王有片刻茫然,隨即才反問,「母后因何問起這些?」

    「只管回答我!」太后語聲冷硬,「你到此時,難道還看不出這其中千絲萬縷的關係麼?我要知道的是,你當初是有意與你大哥爭奪葉家勢力,還是因美色所致。」

    康王汗顏,心說我能說都不是麼?他那次是心甘情願被蕭旬利用了一次----既能擺鐘離燁一道,又能得到蕭旬的信任,是一舉兩得的事。

    有了蕭旬的庇護,鍾離燁何時對他生出歹意,他就能及時得知,日子不需再終日過得緊張兮兮。若沒蕭旬與虞紹衡,如今又怎能如願抱得美人歸?

    否則……只是為了一名女子,七尺男兒怎麼會落淚?想得到心儀之人,去爭去用計謀才是正道,與母親痛哭流涕,誰不知道那是於事無補,全無用處。

    只是,這樣的話又怎能對母后說出?太傷人了。

    到最後,康王硬著頭皮撒謊,道:「是想要葉家的權勢,看出皇兄也有此意時,才忙不迭來求母后。」

    太后目光複雜地看著康王。

    康王擔心太后認為自己覬覦皇權,忙又解釋道:「那時少不更事,是意氣用事,母后可不要誤會。如今我已得到意中人,再不會生妄念野心,母后只管放心。」之後咬了咬舌尖,撒謊就要試著圓謊,真累。

    太后不聽他這解釋還好,聽了險些被氣暈過去,「你!你哪裡有一點皇家子嗣的骨氣!如今你皇兄無心朝政,你又是這種沒出息的心思……」說著話就站起身來,急得來來回回踱步,「只恨我當初被你混淆了視線,一如你皇兄之前被你混淆視線一樣……你!你這個罪人!」

    康王暗自嘆息一聲,想著自己還是別再說話為好。猶豫片刻,他哀怨地看了太后一眼,屈膝跪了下去,一副任由處置的樣子。

    **

    夢中,葉昔昭仍是覺得身心疲憊。

    生子時的感覺,就像是一直正在墜入深淵的過程之中。似乎總有一種無形的力量試圖將她推入漆黑的永夜。那份疼痛,揪心,似是要將她撕扯開來要將她整個人掏空一樣。

    而在深淵彼岸,便是她的夫君、她的女兒,她未出世的孩子。他們是黑暗無助中的一線光,是給予她勇氣力氣的溫暖光線。

    走完這歷程,整個人猶如重獲新生一般。

    孩子已平安落地,是男孩兒。

    終於,心愿得償,再無後顧之憂。

    她在夢中想到這一點,為之欣喜,恍然醒來。

    睜開眼來,就看到了虞紹衡。

    「紹衡。」葉昔昭輕聲喚道,之後,視線便梭巡在身側,尋找孩子。

    「瑞哥兒抱去正屋了,娘看著呢。」

    「哦。」葉昔昭抿唇微笑,「瑞哥兒沒什麼不妥當吧?選好 沒有?對了,瑞哥兒長得像誰?」

    「孩子好端端的,一絲不妥也無。」虞紹衡先回答她心中擔憂,之後才說起她另外的疑問,「娘已經選好了 。長得像誰……你不是看過了麼?」

    「我那時太累,不是看的很清楚。」

    虞紹衡笑了笑,握住她的手,吻了吻才道:「聽娘說,長得像我。」

    他必然已經看過孩子,卻不能確定這一點。葉昔昭不知道他在這件事上是與她一樣遲鈍,還是一些父母都如此----對著與自己容顏相似的小人兒,短時間內還看不出。

    芷蘭的聲音在屏風外響起:「夫人,您醒了?吃點東西吧?奴婢已經端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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