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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2 15:02:57 作者: 九月輕歌
    「作畫時心境特別平和,」葉昔昭站起身來,「你別管我,我心裡有數。」

    虞紹衡拿她沒辦法,只好鬆口,「別一坐就是大半晌。」

    「時間久了,夏荷她們會提醒我。」葉昔昭摸了摸他的臉頰,「去洗把臉,我命人傳飯。」

    「好。」

    用飯時,忻姐兒由 帶著走進來,笑著跑到虞紹衡面前,「爹爹!爹爹回來了!」

    「想爹爹沒有?」虞紹衡捏了捏忻姐兒的小鼻子,把她抱到膝上。

    「想!可想爹爹了!」忻姐兒主動勾住虞紹衡的頸子,挺身親了親他面頰,這才乖乖坐好,又看向葉昔昭,「嗯,也想娘親。」

    葉昔昭掛著笑,「上午去哪兒玩兒了?」太夫人上午帶著忻姐兒去了井家,她是曉得的,只是願意和忻姐兒多說說話。

    忻姐兒忽閃著大眼睛,奶聲奶氣地答道:「去找井姑姑,去看小金魚。」

    女兒清清楚楚地答來,引得葉昔昭愈發愉悅,「那你知道有幾條金魚麼?」

    忻姐兒想了想,「井姑姑說,嗯,三條。」隨即又要求道,「明天還去,娘親帶我去。」

    「不行。」虞紹衡笑道,「娘親要過些日子才能出門,還想去的話,去與祖母說。」

    忻姐兒有些失望,之後問道:「娘親怎麼了?」是不明白娘親為何不能出門。

    虞紹衡就告訴她:「娘親有些不舒服。」

    「哦。」忻姐兒看著葉昔昭的眼神有些擔憂,「要喝藥嗎?」

    「不用。」葉昔昭有些感動,「休息一段日子就好了。」

    忻姐兒這才有所釋然。

    虞紹衡端過忻姐兒的小碗,先讓她喝了幾口湯,之後才開始一口菜一口粥地餵她。

    用罷飯,安置忻姐兒午睡後,他回到寢室,臥在床上,說道:「康王與井之然三月末成婚。」

    「這麼快?」葉昔昭驚訝於康王的急切。

    虞紹衡點一點頭,為著讓她更心安,又加一句:「這麼看來,他是有著真心。」

    葉昔昭一想,的確如此。賜婚旨意已下,斷不會有更改的可能,可康王還是這麼急切,自然是患得患失所致。由此笑道:「這樣再好不過。」

    被二人提及的康王,此時身在虞紹筠宮裡,正向虞紹筠說著下聘的事,將一應貴重之物報完後,笑問:「皇嫂覺得準備得還齊備麼?」

    虞紹筠不由撫額,「你有太后與我幫襯著,東西便是再多再貴重,也是情理之中的事,但是你也要為井家考慮一番----你弄出的陣仗,簡直不輸迎娶公主,這會讓井家為難的,總不能嫁嫡女就將家底耗空。」

    康王便睜著一雙漂亮的眸子,滿含無助地詢問:「那該如何是好呢?」

    虞紹筠愈發無奈,「你來與我商議做什麼?去與井家商議才是正理。這種事我能說什麼?」

    「可皇嫂是六宮之主啊,」康王哀怨地道,「這種事之於皇嫂,不是小事麼?」

    虞紹筠瞪了他一眼,「我管的是六宮,你又不是宮裡人。」

    康王沮喪地扯了扯嘴角,想了想,「稍後還是去找母后商議,讓她老人家幫我做主。」

    虞紹筠漾出了笑容,「這等小事也要四處詢問----將來康王妃可有福了。」

    「應當的。」康王露出個大大的笑容。

    「好了,去煩太后娘娘吧。」虞紹筠笑著端茶送客,隨即,轉去御花園。

    最近,她刻意養成了每日午後去御花園賞花的習慣,因為總能遇到鍾離燁。

    如果說先前她還對他留有一絲容忍,在他將兵權收回手中之後,便讓她不會再顧念心頭僅存的一絲夫妻情分。

    她在宮中的日子久了,對他處理朝政的事情了解得多了,也就慢慢明白,只要關乎軍政兵權,他不能沒有虞紹衡相助。

    天生的治世良將,若在沙場,要了解麾下每個將領的優劣之處,且要兼具御人用兵之道。若在朝堂,是了解廣闊疆域中每一處的地形,了解每一個手握兵權的人的擅長之處,兩兩相加,才能將將領調遣至最合適的地方鎮守,從而確保無虞。

    虞紹筠可以確信,若是誰有意無意問起哪一個地方,虞紹衡都能即刻答出地形,且了解那裡戰時、戰後的民情;若是誰有意無意問起哪一個將領,虞紹衡亦能即刻說出那人擅長的是進攻還是守城,說出那人最近幾年來是有所懈怠還是有所長進。

    原本,鍾離燁是明君,看到了虞紹衡是無人能及的軍事奇才,力排眾議重用並予以信任。原本,虞紹衡也從未辜負過鍾離燁的信任,一次一次在烽火狼煙中平定戰亂,使得天下幾番動盪之後,終得太平。

    可是如今,鍾離燁不知是為了什麼原因,他不能再信任虞紹衡,百般忌憚虞家勢力。所以,他開始嘗試自己掌握兵權。

    這其實讓虞紹筠啼笑皆非。

    所謂兵權、軍令,對於將士而言,不過是人心所向的一個東西,並不是放到明面上的物件兒。

    他怎麼就不想想,當初虞紹衡用最短的時間平漠北、定西域,建下無人可及的戰功,原因是什麼?是多少將士忠於虞紹衡的緣故,是多少將士相信統帥從而士氣滔天,換了誰也不能做到這一點。

    而在戰亂發生前,是虞紹衡給出了一套最完善的部署將領的計劃,才有了戰亂時將領齊心協力的盛況。

    自然,虞紹筠也不會忽略掉鍾離燁的作用。他廢寢忘食地研讀虞紹衡給出的方案,反覆推敲,之後又親自去信給諸位要在戰時重用的將領,曉之以動之以情,讓虞紹衡的方案一步一步化為事實。沒有這樣一個無條件信任的帝王,虞紹衡再出色也無用武之地。

    她一直都是這樣認為----帝王不見得就比任何人都有才幹,他只是因為最高的出身而坐到了龍椅上,是明君是昏君,全看個人資質。

    論狠辣,鍾離燁比不了蕭旬;著手軍政,鍾離燁比不了虞紹衡。這些,在以往她覺得是再正常不過的,只要鍾離燁一如以往地信任這兩個人,只要鍾離燁一如以往地勤政愛民,他依然是不可多得的明君。

    而如今,他犯了史料上多少帝王都會犯的錯誤,忌憚重臣,試圖打壓忠良。

    多少帝王都在盛世安穩之後,開始一個一個剷除名將忠臣,有些名將忠臣甚至於落得身首異處草蓆裹身的悲慘下場,死後多少年之後,才能沉冤得雪----可那還有什麼意義?史料記得,百姓記得,當事者卻已化作塵土。

    虞紹衡熟知這些,虞紹筠亦是。因為她是虞家人,當初衛先生教導她的時候,並不避諱談及這些。

    如今,兄妹兩個,一個在後宮,一個在朝堂,一點點看到鍾離燁的轉變,如何能不心生警惕。有些事,早就設想過了。所以到了如今,不過是下個決心而已。

    虞紹衡、蕭旬還有她,都不能用至親的性命去賭,也就不能放任鍾離燁著手打壓甚至剷除他們的意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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