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頁

    雞蛋餅不是外面小吃攤上那種在烙好的麵餅中間豁個口，倒進去整個雞蛋的做法，而是把麵粉和雞蛋黃瓜絲攪成糊糊攤成的薄餅，上面抹了肉醬，夾了煎雞蛋和香腸。

    這是臨潼這邊的家常做法，也是他從來沒吃過的做法。

    自家攤的蛋餅，盛在一個陌生的盤子裡，鬆軟的餅面上抹了鹹鹹的醬，餅邊還是發焦脆的，冒著熱氣，出鍋不會超過十分鐘，連筷子都是端端正正擺好了。

    夏姚看了一眼自家大門，仿佛能透過這扇門，看到隔壁的另一扇門去。

    他默默坐下來夾著餅咬了一口，味道肯定和學校門口攤上的不一樣，要更香更軟，連醬也是他愛吃的鹹度。

    小攤上的醬兌了不少水，又多加了鹽，總是稀了又稀，鹹的讓人不得不順帶在攤上買杯豆漿就著。

    他不知道是不是自家攤的雞蛋餅都是這麼好吃，因為他從來沒在家吃過這樣熱騰騰做好的早餐。

    甚至是中午晚上，他也是一直在學校食堂，校門口吃的，從上學起一直都是。

    夏姚不知道自己此刻應該做出什麼表情，他一聲不吭的，安靜的吃乾淨了茶几上的早起飯，背著書包出門。

    手機已經被還回來了，就躺在校服兜里，他坐上公交車的候，餘光看見了跟在後面的車子，也知道出門時，隔壁陽台一直站在那看著自己的目光。

    那目光真是毫不掩飾的，熱切得燙人。

    夏姚捏捏兜里的手機，久久也沒動作......

    報站聲響起，他愣神了一愣，放開捏著手機的手，背著書包下車，心裡卻鬆了口氣。

    明明不應該，他知道自己不應該，卻還是順著心意做了......還未接觸危險世道的少年人總是想不周全，順從心意反而更多些。殊不知獵人已經躲在角落裡時時窺伺，一時的心軟只會給人可乘之機。

    從角落裡走出的獵人坐在車裡，目送著那道身影進校門，漸漸融進學生群里，可他總是能第一眼就在人群中看到他，哪怕干擾的身影再多，也從來沒看丟過。

    徐濤想，那歌詞果然唱的沒錯――只是在人群中多看一眼，就再忘不了他的容顏......

    如果沒有那天，馬路上不經意的一眼，他大約也不會魔障一樣的念念不忘。

    一見鍾情這個詞很是玄妙，只那一眼，他就記住了對方的神態，他微笑時的樣子。以至於他眼瞼上那細細的睫毛，空氣中微不可察，卻又在他心中濃烈無比的氣味都是那麼的獨一無二。

    許多細細小小的東西慢慢合成了心中那個他，容貌反而就淡了，哪怕只是閉著眼嗅一嗅，不看人，不聽聲音，徐濤也知道他來了，那種心臟驟然跳動，激動興奮地讓人忍不住去喘息的感覺。

    有時候人和人之間的感覺，玄妙的嚇人，誰又能說全賴大腦釋放的多巴胺？

    整個上午，夏姚在學校里都有些心不在焉的。

    月考的答案已經發下來了，各科老師不等卷子判完，讓學生們對好答案稍微統計了一下錯題就提前先講著。

    一整個上午班裡忙著對卷子改錯題，沒有講新課，像夏姚這樣慣常認真聽話的好學生走了會神兒，老師們也就睜一隻眼閉一隻眼。

    估計這孩子這次考得挺好，錯題少，一得意就開始疲懶走神。

    唉，到底是小孩子，還不穩重。

    英語老師叫夏姚起來翻譯了一段完形填空，問他一共錯了幾個。

    「三個。」

    夏姚走神被抓包，連忙站起來老老實實翻譯了，低著頭，羞愧的臉上發燙。

    錯三個......英語老師心裡其實挺滿意，他課代表也錯了這個數。

    「坐下吧，上課打起精神來。」用粉筆敲敲講台，順便掃了一眼教室那幾個考完了翹尾巴的，

    「這話老師不是光說給一個同學聽，你們一個個的，考得好也不值當多驕傲，月考不代表什麼，你們一個月以後還有期末考試，後面還有高考呢......」

    英語老師又點了課代表翻一下一段，夏姚坐在座位上，盯著卷子上的字也看不進去。

    被老師逮住上課沒聽講，又批評了一通，他心裡還有點沒緩過勁兒。

    今天已經是第二個老師批評他不專心了。

    果然一下課，夏姚剛要往桌子上趴，趙帥就在後面捅咕他――

    「你今天怎麼回事啊，昨天不是請假回家補覺了嗎，還沒精神？」

    「唔......」

    夏姚趴在桌子上沒回頭，含含糊糊應了一聲。

    只有他自己心裡清楚，今天沒精神不是因為感冒和缺覺，是因為心裡裝了事。

    想又想不明白，偏他又忍不住老去瞎琢磨，就免不了分神恍惚起來。

    好在熬了一上午，還剩最後一節課就下課了。

    「等一下，等一下，先讓我把答題紙發完。」

    放學前英語課代表書桌里抱出一摞答題紙，本來還急著放學的人就全消停了，特別主動的幫著課代表發判了分數的答題卡。

    剩下的也都老老實實坐在座上抻著脖子等成績，沒發到自己的就四處尋摸著看周圍人多少分。

    英語老師判卷是真夠快的。

    發到夏姚這，課代表得意洋洋跟他說，「夏姚，你這次考得可沒我好，將差我兩分。」

    「老師都說月考不代表什麼了，你上次期中還比我低兩分呢，咱倆扯平了。」

    夏姚嘴上也不甘示弱，他接過卷子一看就露出了點笑模樣，分數自然是滿意的，關鍵是作文下面老師還用紅筆給他寫了兩行鼓勵的話――

    這次發揮不錯，打起精神，戒驕戒躁，老師相信你期末能有一個進步( ^_^ )

    英語老師能留下這種賣萌的顏文字讓幾個湊過來看的同學都新奇極了。

    「嘖，我老闆都沒這麼給我寫過，你哪兒比我好了.......」課代表酸溜溜。

    夏姚立刻表示我上次大上次都考得比你好，你還不寫英語練習冊，老師肯定更喜歡我。

    周圍小夥伴們紛紛點頭表示夏姚說的對極了，練習冊都不寫，老師肯定記你好幾筆了。

    課代表悲憤，自覺在對方的主場占不著便宜，憤憤和夏姚互損了兩句，滿教室跑著髮捲子,他還這麼勤快的幫老闆收發作業，髮捲子登記成績呢，老闆肯定心裡更喜歡他！

    夏姚一上午都是恍恍惚惚提不起興致。好在上午剛受了批評，如今又馬上得了鼓勵，加上同學們的一頓插科打諢，心情這才好了點。

    他深刻反省自己不好好聽講的行徑之後，發誓不管怎麼說也不能耽誤課業，老師那麼看重自己，以後更要多做題，多背單詞。

    不得不說狡猾的老師們胡蘿蔔大棒政策使得真好。

    「走了，吃飯去了。」

    夏姚，趙帥和陳佳佳小夥伴三人組結伴往外走，路過前座的時候見周源捂著卷子坐在座上一動不動，臉色也不好看，陳佳佳故意來了一句――

    「周源你不去吃飯啊？考得怎麼樣，夏夏這次可考了132分呢。」

    在他們學校英語能上一百三已經算很厲害了，年級里都能排上名次。

    知道周源這樣一看就沒考好，陳佳佳故意的，她還記著上次的仇。

    「你管得著嗎？事兒媽！」

    周源也不是什麼心性寬脾氣好的，捏著卷子嘩啦啦塞進書包里，從頭到尾沒讓人看見上面的分數。

    他站起來狠狠噎了陳佳佳一句，又頗為怨恨的瞪了一眼夏姚――

    不就是考好了嗎，瞧給他得意的，小人得志。

    周源陰沉著臉跟要滴水一樣恨恨的走了，留下陳佳佳在後面跳腳――

    「你才事兒媽！有本事別讓你媽成天四處盯著別人做什麼練習冊啊！」

    夏姚無奈的和趙帥對視一眼，趙帥聳聳肩――兄弟你這算躺槍了。

    不過其實也不算是躺槍，周源厭惡夏姚，全班都看得出來。當然不止針對夏姚，他這種人，學習比他好的他全厭惡。只不過夏姚這種學習又好人緣又不錯的，剛好又和周源租住在同一間出租屋，被他媽拿來對比批評了幾次兒子，這才成了對方重點嫉恨對象。

    作者有話要說：　　謝謝小夥伴們一直以來的支持，今天雙更把存稿用完，正好明天周六可以閉關碼字補回來。

    ☆、燙傷

    周源自己次次考試不如夏姚，就恨夏姚裝模作樣跟同學說自己到點就睡覺，明明在家裡不知道熬夜學成什麼樣了！

    他自己不怎麼招老師喜歡，就很夏姚仗著那張小白臉跟老師討巧賣乖拍馬屁。

    他自己人緣不好，就更恨夏姚裝好人，成天好像跟誰關係都好，跟誰都玩得來似的。

    哼！虛偽！

    周源回到午休的地方，越想越來氣，看著英語試卷有越想越憋屈――要不是班主任非得收卷子，他就能把作文寫完了！

    作文分多加四分，就是133，比夏姚還多一分，哪兒還輪得到他耀武揚威！

    周源他媽今天沒來，不過從電話里聽到兒子的成績，又聽到他作文沒寫完，狠狠訓斥了他一頓！

    「我給你買的作文書你到底背沒背，人家都寫完了你怎麼就寫不完！啊，你背沒背？你這孩子從小就笨，再不好好學......怎麼這麼不聽話！四分，你知道四分在高考里能拉上多大距離嗎？！」

    周源他媽恨不得就從電話里鑽出來，戳著兒子腦門兒罵了。

    「今天開始晚上加背半個小時的英語作文，我盯著你背！你爸回家我得好好跟他說說！」

    對面的電話啪的一聲撂了，周源握著電話，愣愣哆嗦了一下，他爸知道了肯定得再訓他一遍。

    還得晚睡半個小時，早上還要早早起來到學校上自習，他困......中午不能睡，他媽讓他做半頁物理練習冊再睡，回去要檢查的，可他真困......

    周源神情麻木的，發愣著拿了杯子，往裡面倒了一包咖啡粉去客廳接熱水。

    房東在客廳牆角那邊按了個電熱水箱，是刻度能達到110度的大水箱，一到中午就燒著，出水量比飲水機大得多，學生想去喝口熱水，或者冬天太冷洗個臉都供得上。

    周源面無表情的過去接水，路過客廳的時候誰也沒搭理。夏姚也拿著杯子在那接水沏感冒沖劑。

    一旁的沙發上陳佳佳再給趙帥講題，兩人說說笑笑的十分默契，不時還跟夏姚貧一句嘴。

    周源安靜的在另一個龍頭接水，沒人跟他說一句話。

    這時候，周源屋裡的高小偉拿著一袋橙子出來分，笑嘻嘻過來分給夏姚一個後，竟然也無視了周源，轉過身去敲女孩兒那屋的門了。

    「大家隨便吃，橙子是我媽買的，可甜了，我媽給我買飯去了，等會兒就過來。」

    高小偉他媽是過來找房東的，她兒子前兩天讓個學生家長欺負成那樣，高媽媽自然坐不住，一騰出空趕緊就過來了。

    她琢磨著，那個叫周源的學生家長這麼耽誤孩子休息可不行，得好好嘮嘮。

    高小偉有意撇了周源一眼，周源攥著杯子的手緊了――

    都欺負他，趁著他媽不在，這些人都欺負他，故意裝作看不見他，故意不給他橙子讓他難堪，故意找家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