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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2 14:26:42 作者: 姜玖
    她想了一會兒,掏出手機給吉安娜打了電話,卻被如何描述自己的位置而困擾,然後又是一陣沉默。所以在掛斷電話的五分鐘不到就見到吉安娜的時候,阿黛爾是真的意識到有的人是天生就擅長認路的,就像自己天生就路痴一樣。

    吉安娜領著阿黛爾很快來到普奧利宮,路上兩個人話題換了無數個,最多不超過兩個來回,唯一的勝利是知道了阿黛爾是中國血統。對於阿黛爾說她自己在義大利長大這件事,吉安娜表示懷疑,她就沒見過比阿黛爾更像西方人傳統印象中的中國女孩的人。

    沉靜緘默到一種自殘一樣的地步,讓義大利人引以為傲的面部表情分析能力輸得一敗塗地。

    所以在歐洲以擅長捕捉細微表情贏得談判先機的義大利人往往會對中國人很崩潰,因為他們總是在正式場合缺乏該有的豐富表情,太過中規中矩。幾個小時的正式演講可以一動不動,沒有什麼肢體語言,講話就真的是講話,絕不會動手。就像那些控制肢體活動的神經在某個地方接觸不良了一樣。

    阿黛爾一路都把注意力放在那些古老建築上,對于吉安娜的話題來者不拒,但是絕對不會給她一種能聊得下去的感覺。

    直到她來到了普奧利宮。

    這個千年的古老宮殿在阿黛爾眼裡點起了一團明亮的火焰,讓她的情緒稍微活躍了一點,「這是你們住的地方?」

    「啊,不算是吧。」吉安娜把那個已經重複過無數次的謊言再次複述出來,流暢自然到就像是真的一樣,「不過我們是這裡的工作人員,你知道的,這裡是沃特拉最受歡迎的旅遊地點。」

    「我想也是。」阿黛爾難得的表現出明顯的想繼續這個話題的意思,「這座宮殿很完美。」

    「你對建築美學有研究?」吉安娜微微一笑,打開了面前的大門走了進去,半邊身體隱沒在黑暗裡。

    「不算是。我只是喜歡拍建築。」阿黛爾輕輕搖頭,整齊的黑色短髮隨著她的動作散開又收攏,清雅圓潤的弧度。

    「進來吧,裡面更漂亮。」

    阿黛爾習慣性地揭開單反鏡頭的黑色橡膠護鏡蓋,然後走了進去。

    被普奧利宮吞噬的一瞬間,她被一種極致的陰冷所禁錮,仿佛被封進了一具萬年玄冰打造的冰棺,連骨fèng里都是森森冷意。只要她一動,好像就能聽到骨骼fèng隙間的冰渣在相互碾壓破碎。

    這裡,太冷了。冷到仿佛沒有人氣。

    阿黛爾僵在原地,感覺要在這樣的情況下邁出步子絕對不是一件容易的事。她的衣服過分單薄,在外面有陽光的庇護的時候還勉強可以忍受,但是一進了這裡……

    「吉安娜。」

    海蒂裹著火紅的毛皮大衣從走廊那頭輕快優雅地走了過來,然後被阿黛爾那種極為誘人的香氣牽制住了腳步,但是很快又回復了正常,步子優雅到國際超模也難以模仿:「凱薩琳夫人的婚紗到了,你把鞋子放哪兒了?」

    「我馬上送過去!」吉安娜連忙朝前台區跑過去,然後又像是想起什麼似的轉身,「那阿黛爾就交給你了。」

    「好的。」海蒂饒有興致地看著那個眉眼充滿東方異域美的黑髮嬌小女孩,「你就是阿黛爾?」

    「是。」阿黛爾快速收起對海蒂容貌和舉止的驚訝,點點頭回答道。

    「凱薩琳夫人很喜歡你的照片,你真走運。」

    「我也這麼覺得。」

    跟著海蒂拐過一個彎後,阿黛爾還沒從這裡的精美壁畫和復古典雅里脫離出來,目光所在的方向和身體的前進方向從來沒有一致過。

    「早上好。菲奧娜,你在等德米特里嗎?」

    阿黛爾勉強收回視線,看到了那個有一點印象的紅髮女孩。她似乎和海蒂很熟,兩個人看起來相處得很融洽。

    「是,他告訴我他就快回來了。」菲奧娜高興地點點頭,然後看到了一旁的阿黛爾,朝她打著招呼,「你好,阿黛爾!」

    「你好。」阿黛爾禮貌地回答。

    「那簡和亞力克他們也該回來了吧,真希望快點見到他們。」

    作者有話要說:  推薦本章背景音樂《Until The Day Dims》《Gilehriyaan》

    後面那首是《摔跤吧爸爸》的插曲【笑哭】但是真的很好聽。

    再次來自碼字到一點的更新……結婚戲太特麼無力了我寫起來。求評論求包養。

    最遲下下章聖誕節。群里一定有,晉江要是鎖了我也沒辦法。

    關於義大利人在歐洲擅長解讀面部表情但是對中國人很頭痛這件事,是我上跨國公司管理課上,老師提的例子。

    實體書封面已經做好,感謝尚輕!!!感謝鹿良,卡特琳娜的地雷!感謝各位小天使的灌溉麼麼噠!!

    不說了,去補覺。

    ☆、插pter seventy three

    阿黛爾從來都不喜歡拍人物,除非她的經濟狀況已經拮据到無法維持基本的生命活動了,她才會試著賣出一些照片出去緩解眼下的窘迫,這次答應吉安娜的初衷也是如此。人類的一切實在太容易變化,無法捕捉到那種靈光閃現的極致美好,因此她的單眼相機和房間相冊里,永遠被那些古老建築和風景靜物所占滿。

    也許是一扇透著陽光的老式火車的窗戶,也許是恰好和夕陽落到同一水平線上的黃銅鈴鐺,也許是飄揚在高高旗杆頂部的一條火紅綢帶,也許是肆意焚燒著天空的絢麗晚霞。

    她說不上來自己這樣的怪癖到底是什麼心理誘發的,也不打算去想明白。畢竟她的人生已經是一團糟了,省點力氣用在有用的地方才是她這個階層的人該做的事。至於那些高深莫測的哲學問題,這輩子是和阿黛爾沒什麼關係了,也許下輩子她可以試著努力投生一個好人家,有了足夠的經濟基礎以後再考慮從事這方面的研究。

    然後她又覺得還是算了,自己的運氣一向都很差,做人又太累,一次就夠了,還是別有下輩子了。

    阿黛爾一邊凝視著那些精美華麗的壁畫,一邊漫不經心地這麼想著。那些壁畫並沒有遭到任何的損壞,反而鮮活得就像不久前才畫上去的一樣,少女的胸口好像敷粉那樣潔白,半隱藏在藍色長袍下的腿部線條柔美流暢,把文藝復興風格的人物畫像那種致力於展現人體曼妙的特點宛如定格一樣的凝固下來。

    真想不出來什麼樣的財力物力和人力,才能把這些美麗從誕生的那一刻就保存至今,阿黛爾懷疑普奧利宮也許是由義大利政府直接管轄的,不然單憑沃特拉的財政,根本不足以支撐這裡的一切。

    「阿黛爾。」菲奧娜噔噔噔地從樓上跑下來,停留在樓梯的中間平台上,微弱淺薄的陽光從她後上方流淌下來,把她的影子鐫刻拉伸到樓梯的最後一節上,「可以過來了,先從瀑布和森林那裡開始吧。」

    「好。」

    跟著菲奧娜穿過那一條條宛如時光隧道一樣的走廊的時候,阿黛爾瑟縮了一下,不是因為恐懼,而是一種更加深刻的陰寒,越往普奧利宮前面走,那種感覺就越清晰。時光果然是冰冷無情的東西,越是沉澱得豐富,它的承載物的溫度就會消失得越徹底。就像那些神話里的永生神靈,從來不會對渺小悽苦的人類施以憐憫,因為他們的感情和溫度都已經在時光的洗禮中消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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