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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2 14:26:42 作者: 姜玖
他們吵嚷著挽起手,將凱薩琳裹在中間,組成一條巨大的發光的魚朝水面竄上去,速度快到不可思議,在漆黑的海水裡留下一道燦爛如流星的拖尾。
凱薩琳的眼前飛快閃過無數畫面,她仿佛將那些人死亡前的瞬間都經歷了一遍,那些對親人和愛人無法割捨的深刻眷戀,和即使死去多年去依舊沒有減少的強烈再見願望好像會感染一樣。
他們在海里沉沉浮浮許多年,唯一支撐他們還存在的就是對生前聯繫的執著,那種強烈到生死也無法隔斷的愛。
不惜一切代價也要回到所愛之人身邊去的情感,超越一切。
她想到了自己,曾經她也是這麼的希望已經死去的父母能重新回到她身邊,不管付出什麼樣的代價。每個人都一樣,只要有了牽掛,就有了勇氣,不管是生的勇氣,還是死的勇氣。
隨著越來越上升,凱薩琳能感覺到身上受到的壓力越來越小,離水面越來越近,肩膀上的傷口痛感漸漸不那麼劇烈,雖然依舊沒有癒合的跡象就是了。
這群幽靈的速度快過任何一艘遊艇,在破水而出的一瞬間,他們全都從水裡一躍而起,擴散到了四面八方,消失不見,留下那一陣一陣的感謝和告別聲還迴蕩在空氣里。
她拼命抓住旁邊的一塊礁石,不讓自己再次沉下去,濕透的衣物吸足了水分,沉甸甸地掛在身上。天色依舊漆黑,海綿的翻滾狂烈暴虐,像是在醞釀著一場暴風雨。
凱薩琳用頭去蹭自己的手臂,將濕漉漉的長髮撥弄到臉頰旁邊,卻意外地看到一對老年幽靈正漂在水面上安靜地看著她。
「你們怎麼不走?」她問。
「快了,天亮我們就走。」老婦人回答,「而且這裡看起來好像要下雨,不是嗎?」
「是。」凱薩琳單手抓住礁石使勁將自己朝上送,最後終於坐在了那塊僅僅只能容納她一個人的石頭上,抱緊自己縮成濕淋淋的一團。
「你不回家嗎?」老先生問,口氣帶著頗像長輩的慈祥。
「我沒有家。」凱薩琳弓起背,將下巴墊在手臂上,眼睛盯著黑夜和海水交匯一體的海平線的方向,神情空洞到有幾分病態。
「別擔心,雖然看天氣雨會下得很大,但是太陽從來都不會辜負心存希望的人。」老婦人靠近她,臉上帶著親切的微笑,「明天總會來的,雨夜是比較難熬。」
「但是你還年輕,你來人間一趟,要看看太陽,和你心愛的人一起走在街上,對吧?」
也許吧。
凱薩琳沒有回答,耳邊是海浪聲和狂風聲,還有從天邊翻滾過來的悶雷聲。
下雨了,天還沒亮。
作者有話要說: 連更兩天,不許催!誰催咬誰!!
還有最後那句----你來人間一趟,你要看看太陽,和你心愛的人走在街上。
這句話是海子的那首《夏天》的句子。好像是叫這個名字,反正是海子的句子。
☆、插pter thirty nine
直到海鷗的叫聲已經變得越來越聒噪難忍了,克里斯才懶洋洋地用手夾了叼在嘴裡的手捲菸坐起身來,習慣性地甩了甩頭髮,免得沾上什麼海鷗的脫落羽毛和糞便。
暴風雨後的亞得里亞海溫順得像冬天的時候,蜷縮在溫暖壁爐旁的貓,一派陰沉平靜。海藍色的海面在倒映了天空的陰沉後變成了極富貴族氣息的灰藍,總讓人疑心是否中世紀那種珍貴的皇家藍就是來源於這裡。
昨晚的那場暴風雨很大,改變了淺海灘的一些水域情況,不少深夜受驚的魚群都被困在了礁石區,是個捕魚的好時機。然而暴風雨後不確定的天氣狀況就連最有經驗的漁民也無法預測准,這極大地挫傷了這裡漁民們出海捕魚的積極性。
克里斯今年快五十歲,頭髮依舊是金褐色,常年的捕魚讓他深諳海洋的脾氣同時對海洋充滿敬畏,夏日裡的驕陽給了他一身古銅色的皮膚,他是當地最好的捕魚手,因為他敢做別人不敢的事。
比如在暴風雨後出海捕魚,儘管天氣是那麼的陰沉。
他將墊在背下打盹用的老舊襯衫拎起來,拍了拍,然後隨意而熟練地圍在脖子上,衣袖在胸前打個結,隨時用來擦汗。
漁船在淺海區隨著溫柔的波浪起起伏伏,克里斯將手捲菸摁進海水裡熄滅,準備轉身去解那栓著船的粗壯繩索。
這時,一個怪異的身影闖進了他的眼裡,讓他不得不停下手裡的所有動作。
那是一個女人----先暫且讓我們把她稱之為人----正在從海里一點一點的升起來,然後朝海岸上一步一步走過來。她的頭髮很長,濕淋淋的纏繞成褐色的一團,正累贅地垂在背後和胸前,不停地滴著水。
她的全身都被一件近乎深青色的寬大破碎衣物包裹著,裸露的肩膀白皙得炫目,可惜布滿了猙獰的白色傷痕,和她的肌膚顏色相同,看起來是癒合了很久的舊傷,蜈蚣一樣盤虬錯結,形狀怪異恐怖。
克里斯打賭,她不是讓野獸給咬了就是讓食肉魚撕裂過肩膀。
她身上的外套太過不合身,拖在海水裡阻礙著她的前進,這讓她的行動看起來有些遲緩笨重,但是她的步子卻十分輕盈有力,仿佛那些海浪根本無法撼動她分毫。
但是這些都不是讓克里斯側目到不由自主的將手裡被海水浸濕的煙重新放回嘴裡的原因,這個女人非常的年輕,而且樣子漂亮到讓克里斯幾乎是一瞬間就想起了那些古老傳說里的海妖。
絕美的容貌,曼妙的曲線,一切的一切都是為了將海上的人勾/引到海里,然後飽餐一頓。
透明的水珠沿著她的臉龐滑落,懸掛在她的白淨下巴上,搖搖欲墜如鑽石。
渾身濕透的年輕女人沒有一絲顫抖,似乎根本感覺不到寒冷,蒼白的臉色是生病的表現,難以想像這樣的情況下還能保持這么正常的步伐。她幾乎在走直線,沒有什麼偏差,這可不是一個病人能辦到的。
「嘿!」克里斯朝她揮手叫喊,「小姐,你是我們村裡的嗎?我從來沒見過你!」
女人猛然偏頭,緊緊盯住克里斯,眼神兇狠到讓人毛骨悚然,好像再看自己最美味的食物似的。克里斯的背後滑下一顆冷汗,這樣的神情讓他想起了那條曾經和他纏鬥了近半個小時的鯊魚。
那雙獸瞳里就是這樣的凶光。
他注意到,這個女人的眼睛是詭異的淡紅色,配上她蒼白如紙的皮膚,像極了哥特傳說里的吸血鬼。
克里斯低聲咒罵了一聲,下意識地伸手朝一旁的捕魚叉摸去,手臂肌肉因為緊張而凸起,淡青色的血管清晰可見。他都有些不確定這個女人到底是不是人了,這樣的安靜和詭異讓他神經緊張。
女人閉上眼睛,似乎十分痛苦的在忍受什麼,飛快說了一句克里斯聽不懂的話後就加速跑開了,動作矯健敏捷得像只貓科動物。
克里斯愣愣地看著她消失的背影,手裡的捕魚叉握了很久才放下。他吐出嘴裡濕透的手捲菸,坐在船頭考慮了很久,最後朝海里呸了口唾沫,收拾了東西:「今天不能出去,遇見個不明不白的女人,厄運當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