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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2 14:26:42 作者: 姜玖
    她承認她剛進沃爾圖裡的時候真的被嚇呆了。心裡除了逃跑還是逃跑。如果非要說還有點別的什麼,那就是新生兒特有的焦躁了。這讓她根本沒有力氣去思考別的東西,而且對沃爾圖裡的牴觸讓她潛意識地拒絕去了解這裡。

    從那次連環殺人案開始,她就已經對沃爾圖里下了定義,就像和凱厄斯第一次見面開始,她就對凱厄斯貼了標籤一樣。

    對任何人和事都很容易以第一印象進行區分對待,這是凱薩琳的眾多毛病中的一個。

    但是當她真的無助到以為,自己要以拼了命為代價避免自己不要被洗腦的時候,凱厄斯卻站在她這一邊開始,她開始覺得也許自己的第一印象不是那麼準確了。

    說這是「吊橋效應」也好,心理防線脆弱也好。如果說凱厄斯真的是整個沃爾圖里唯一一個會在發生這種事後還偏向自己的人,那麼凱薩琳很願意多了解他一點。

    不為別的,她只是單純的不想讓一個幾乎救了自己性命的人在自己印象里是一直是個怪物一樣的存在,怪物才不會救她。而且一天到晚提心弔膽的對著沃爾圖裡的所有人實在太累了,少一個是一個。

    雖然凱薩琳真的很不習慣凱厄斯一直和她離得很近,經常性的肢體接觸什麼的。坦白說,自從母親十七年前過世以後,再也沒有任何一個人對她有過這麼親密的舉動,而且還是一個認識沒幾天的非人類……好吧自己也是,可是……

    上帝這是終於良心發現了以後,打算安排一個人來補償她嗎?可是這有點太驚悚了。

    凱薩琳回頭看了看不遠處喧鬧的人群,繼續跟著凱厄斯的腳步朝沃特拉邊緣的森林裡走去。

    和在大不列顛島上那些被陰雲和雨水慣壞的高大數樹木,和被濃重水霧折射出光譜的永遠散不去的灰藍色霧氣不一樣,這裡的森林明快而鮮活。

    英國的森林裡到處是爬滿鮮綠色苔蘚的粗壯溫帶落葉闊葉木類,碧綠的蕨類植物能瘋長到你的膝蓋,水汽濃重到你的外套會被潤濕,裡衣卻干慡。有限的陽光被濃霧隔絕在外,整片霧氣氤氳著發亮,面前的路卻依舊瀰漫著詭異的灰藍色。

    這樣的場景很容易讓人想到迷宮,精靈還有奇遇什麼的。所以劉易斯的《愛麗絲漫遊仙境》是有道理的。

    相反沃特拉的森林就干慡多了,地上的落葉和樹枝踩起來咯吱作響,陽光在森林裡呈現出漂亮的丁達爾效應,一束一束有著自己具體的形狀。

    森林裡靜悄悄的,好像沒有一個活物。所能聽到的心跳聲和血液流通以及其他聲音都是來自於較遠的地方。畢竟這有兩個吸血鬼,你就不能指望周圍還有什麼可愛的小動物。

    凱厄斯□□在衣服外的皮膚閃閃發亮,連睫毛上都是那種細緻的璀璨,可惜眼裡的陰影卻依舊如山如海。

    他跳上一根橫倒在地上,已經被苔蘚和落葉腐殖質覆蓋的粗壯樹幹,整潔的西裝在他的關節處出現許多突兀的皺紋。

    他的聲音平滑而迷人,迴蕩在安靜森林裡的時候有種妖精勾著人的感覺:「所以說你就是不打算老實一點,是嗎?你第一次跟我說這麼多話,你想知道我什麼?」

    凱薩琳站在離他隔著一段距離的地方,清楚地看到凱厄斯眼睛裡的隱形眼鏡終於抵抗不住毒液的侵蝕,隨著他意味不明地眯起眼睛,一點一點溶解在他眼裡,虛假的藍色褪去以後,冷冽的瑰紅重新浸染他的瞳孔。

    那些被溶解掉的半凝固物質順著他的眼角滑落,好像藍色的眼淚一樣。凱厄斯站直身體,摸出口袋裡的手帕將那些液體擦拭乾淨,銳利的紅眼睛緊緊盯住凱薩琳。紅色和瞳孔中央的黑色在不斷變換著優勢,凱薩琳想他估計情緒波動得挺大。

    好像每次她有意無意討論到和凱厄斯自己有關的事的時候,凱厄斯的情緒就會波動得比較明顯。如果說是因為他不滿意別人問到他的私事,那他不應該克制自己想讓凱薩琳永遠閉嘴的衝動。但是如果不是因為不喜歡,凱薩琳也想不出來到底是為什麼。

    看慣了他暴戾的性格和作風,凱薩琳忽然意識到,他對自己好像有點特別?

    她握了握拳頭,想,自己也許該感謝自己這種莫名其妙的,會被凱厄斯唯一感知得到的體質?

    凱薩琳聳聳肩:「我並不是想打聽你的的私事。所以你可以告訴我一些結果性的東西,比如你的禁忌什麼的,我只是覺得,也許這樣相互了解一下,我們能相處得更愉快輕鬆一點?」

    他咧開嘴露出鋒利的牙齒,配上那似笑非笑的語氣,好像是在用刀子調戲著誰一樣:「你之前跟我相處起來很痛苦?」

    這種時候承認就是智障!

    凱薩琳摸了摸鼻尖說道:「我說的是更,是遞進關係不是轉折關係。」

    不得不說,她來沃爾圖里以後的撒謊功夫簡直突飛猛進,說著說著她自己都要信了。

    凱厄斯冷哼一聲,輕快優雅地從樹幹上跳下來,走了幾步回頭看著凱薩琳。後者連忙跟了上去。

    兩個人一前一後走了一段距離,走到更深的森林裡,陽光樹影交錯著在他們身上斑駁而過,溪流的歌唱聲越來越清晰,清澈水流撞擊在圓滑的石頭上,碎成一顆顆水珠飛出去又重歸小溪。

    凱厄斯的聲音夾雜著溪流聲滑進凱薩琳的耳朵:「我出生的年代是公元前一千一百零七年,那個時候的克里特島和現在完全不一樣。我的父親是當時參與毀滅邁錫尼文明的一位將軍,家裡靠著海上貿易發展起來,後來有了自己的獨立軍隊。」

    凱薩琳眨眨眼,不敢打斷他,明明自己剛剛並沒有讓他把他自己的身世交代得這麼清楚,他這是一時興起了?

    「和你的溫莎堡一樣,毀滅掉邁錫尼後,他們開始相互爭奪,最後,你知道是誰把這場愚蠢戰爭結束的嗎?」凱厄斯回頭,臉上的笑容近乎陰鷙。

    凱薩琳想這個答案並不難猜,但是她好奇的是另一個事。趁著他心情好到願意告訴自己這些事,凱薩琳覺得他也許會回答:「那時候你多大?」

    「十八。」凱厄斯簡短的回答。那樣快速而漫不經心,凱薩琳有理由懷疑他是不是仗著自己不敢再問或者沒有人敢告訴她,所以隨口胡謅了一個。

    也許是她歷史不太好,沒什麼常識的關係,這個年齡放在貴族家庭在古希臘還不結婚,好像也太奇怪了。

    「那你……被轉變,是幾歲?」凱薩琳又問。

    「十八。」凱厄斯回答。

    說著,他的表情改變了,變成一種有些陰狠的意味,唇邊的笑容迷人卻不高雅,那是一種可以稱得上卑劣的笑容:「在我一個一個剔除那些蠢貨以後,有那麼幾個並不甘心,於是他們找到了活躍在當地的女吸血鬼,用他們的妻子和孩子作交換,讓她來殺了我。」

    用自己的家人去交換這種事……凱薩琳覺得相當噁心,似乎也並不難想像凱厄斯的成長環境。

    「那是我第一次遇到這個種族的生物,還真把我嚇了一跳。」說著,他舒展眉宇,得意地笑起來,怎麼看都不像是被嚇到的表情。他絕對是世界上最適合做吸血鬼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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