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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2 14:18:38 作者: 浮生賦歌
    「你那邊太吵了,我聽不見。」男生朝著手機大聲吼道。

    「啥,你說什麼?你那邊怎麼這麼吵?換個地方!」電話那邊也在吼。

    雞同鴨講。

    男生只好跑到洗手間,關了門隔了亂鬨鬨的歌聲,那邊顯然也換了安靜的環境,他這才聽清手機那頭的話。

    第一句:你是誰?

    第二句:他在哪?

    男生無奈地報出地址,可電話那頭卻好像沒聽過這個地方一樣,完全不知道這是個什麼地方。兩人正僵持著,老闆推開了洗手間的門,搶過手機霸氣地吼了一句:「噪音酒吧,知道這個地方就來,不知道就給我滾!」

    說完就把手機撂下了,調成靜音模式塞回舒文兜里。

    姜衡聽著手機里的忙音,簡直要氣炸了。噪音酒吧是什麼?為什麼舒文不自己接電話?接電話的那兩個人是什麼人?文文會不會出事了?

    無數疑問不受控制的鑽進姜衡腦子裡,隨著腦神經輕而易舉地溜進他的四肢百骸,凍結了他全身的血液和肌肉。他無力的撐在洗手台上,好久才回過神來。他捧起冰冷的水,糊糊塗塗洗了洗臉,強迫自己鎮定下來。

    然後他立馬回到包廂,拿起外套,告訴葉靜姝他有急事必須先走,讓葉靜姝不必等他,待會跟其他人一起回宿舍。

    他急匆匆地跑了下去,攔了一輛計程車,報了地址。司機看傻子似的看著他,理直氣壯地拒載了客人。

    竟沒人知道「噪音酒吧」。

    姜衡顫抖著手拿出手機,撥了舒文的號碼,卻怎麼也接不通了。他深吸了一口氣,卻根本鎮不住心底的恐慌。他感覺自己的心臟正被一雙手狠狠地揪住,揪得他呼吸都困難了起來。

    文文怎麼了?文文會不會出了什麼事?萬一文文出了什麼事,他該怎麼辦?都怪他沒保護好舒文,怪他沒有注意到舒文是什麼時候離開,去了哪裡。

    對了,這個噪音酒吧,閆亮會不會知道?

    姜衡心驚膽戰地掏出手機,按了好幾次解鎖鍵才把手機打開,他飛快地撥給了閆亮。

    「噪音酒吧?」閆亮一愣,「舒文怎麼會一個人去那種地方?」

    「那種地方?」姜衡的聲音在顫抖。

    「你別急,我馬上過去找他。」閆亮正準備爬下床換衣服。

    「不必了。告訴我怎麼走吧。」姜衡聲音陡然冷了三度。

    閆亮嘆了嘆氣,又爬回了床上,問清了姜衡的所在地,然後一直儘量細緻的告訴他酒吧的方位。

    穿過條條狹窄荒涼的小巷,姜衡終於聽到了喧囂的酒吧歌聲。

    閆亮掙扎了許久:「噪音酒吧是個gay吧,是不接受直男的。」

    姜衡一愣,心臟又隨著閆亮的話抽了一下。

    之前火急火燎要找到這個地方,而此刻他站在酒吧門口,卻一步也邁不動了。

    姜衡遲疑了許久,終於屏住呼吸,邁開步子,踏進了酒吧里。

    他一進酒吧,就立刻被人不懷好意地盯上了,有人一進拿著酒蹭了過來,他厭惡地看了那人一眼,厲聲地罵了一句:「滾!」

    「切,直男來什麼gay吧?」那人朝他翻了個白眼,扭著腰走了。

    姜衡幾乎一眼就看到了趴在吧檯上的舒文,有個人模狗樣地青年男人坐在舒文身邊,他猜想剛剛就是這個男人拿了舒文的電話。

    他大步跨了過去,擠到了男人和舒文的中間。男人笑眯眯地看著他,摸著下巴道:「小哥也挺極品的,做0嗎?」

    姜衡冷冷道:「你什麼意思?」

    男人盯著他看了許久,失望開口:「直男啊,直男來這種地方幹嘛?」

    姜衡沒再理他,低頭捧起舒文的臉,柔聲喚道:「文文,文文醒醒。」

    舒文迷迷糊糊睜開眼,眨巴了兩下,又合上了眼睛。

    姜衡看他只是喝醉了而已,懸著的心總算落了下去。他半蹲著,扭曲地把舒文移到了自己背上,背著舒文要離開。

    「喂!」老闆用酒杯敲了敲吧檯,「沒付酒錢呢?二百五。」

    姜衡黑著臉,怒意已經上了臉:「你說誰二百五呢?」

    老闆輕浮地笑了笑:「酒錢一共268,看你帥給你打個折,收你二百五。」

    姜衡只好小心地放下舒文,從兜里掏出錢包,抽出三張紅票子壓在了吧檯上:「不用找了。」

    姜衡輕手輕腳地背起舒文,頭也不回的走了。

    老闆看著兩人遠去的背影,摸著光溜溜地下巴笑了笑:「我怎麼覺得這人不是直男啊?」

    夏日的夜風帶著灼熱的氣息,吹得姜衡燥熱不安,熱汗從額上不停的往下流,沾濕了他長長的劉海,額上的頭髮全都結成一團,耷拉在他眼皮上。舒文已經趴在他背上睡著了,姜衡艱難地騰出一隻手擦了擦汗,這一瞬間的鬆懈,總算把他擔驚受怕了兩個小時的魂魄拉回了體內。這時姜衡才感覺到背上的體重,幾乎要把他的腰壓斷了。

    好死不死兜里的手機又響了起來,姜衡無暇再顧及作死的手機,只能任由它叫個沒完沒了,他慢下腳步,撇頭看了一眼腦袋搭在他肩上沉沉睡著的舒文,甚至有點厭煩打電話的人了,生怕這突兀的鈴聲吵醒舒文。

    這股情緒著實把他自己也嚇了一跳,他只能將這種毫無保留的珍重歸咎到兩家關係之上了。他和舒文自小一起長大,二十年來從未分開,經歷過那麼多事,舒文是他的弟弟,因此他寵他愛他重視他,無法對他的事坐視不理。

    背上的舒文似乎也沒那麼重了,他試著直了直被壓彎的腰,針扎般的疼痛狠狠戳傷了他,腰可能真的要斷了,他無奈地想著,把背上要滑下去的人往上推了推。兩個人貼著的地方已經捂出了一層汗,黏黏地拉扯著兩個人。

    今晚的月光很美。姜衡突然想起有一年的夏天,好像還是上初中的某一天,和隔壁班打籃球賽,舒文被人使壞絆倒了,傷了腿,那一晚他也這樣背著舒文回家。那時候沒這麼多的糾葛磕絆,他們就是家住在一起,自小一起長大的好朋友。

    如果時光可以倒回從前,那該多好啊。姜衡這樣想著,背上的舒文不安地掙扎了一下,緩緩睜開了眼。

    「怎麼是你?」舒文似乎已經找回了些許神智,他醉意朦朧地看著身下的人,不由覺得好笑。

    姜衡的背一僵,緩緩停下了腳步。

    「放我下來。」舒文無力地拍了拍姜衡的手臂,姜衡手一松,舒文終於從他背上下去了。

    「那你希望是誰?」姜衡不慌不忙地捏了捏負重過久地腰,就是這麼輕輕一碰,都讓他覺得他的腰要斷了,他顧不上露出猙獰的表情,便已語帶嘲諷地開了口,「優雅帥氣的霍喬學長,還是成熟溫柔的酒吧老闆?」

    舒文一怔,終於明白了姜衡的意思。

    姜衡雙手抱胸,噙著意味不明地笑:「我不跟你在一起,你就這麼寂寞嗎?」

    舒文臉上的血色退了個乾淨,他不可置信地看著姜衡,簡直不敢相信這麼傷人的話會是從他喜歡了這麼多年的人嘴裡說出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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