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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2 14:16:03 作者: 千世千景
    況且,這位顧問先生所付出的東西,遠比他們更加眾多。那些子彈,那些痛苦,都真真切切的存在著,不能被謠言擊破。古斯塔沃曾向他的同僚質問,在殺手面前,誰能夠不顧一切的保護那位小少爺,保護一個在當時還沒有為他們帶來任何利益的人物?

    但朱塞佩本能的這樣做了,甚至不管事情究竟會有怎樣的後果。他的忠誠是那樣徹底,那樣不容辯駁。當然,就那些老頑固們的,好像還停留在殖民時代的頭腦來說,仍然不希望這位顧問先生和澤維爾之間維持著情人的關係。他們覺得這實在太過荒謬,也太過容易成為別人的笑柄。

    可無論如何,那都是朱塞佩的事情,他們縱然厭煩,縱然有些微妙的擔心,也不能把它們常常提起。所以這些老傢伙們,只好有些變本加厲的,更加八卦,更加對首領與顧問間的奇妙愛情關心不已。他們搞不明白,像朱塞佩那樣的,一本正經的工作狂,為什麼會愛上一位輕浮懶散的無業游民。而像澤維爾那樣的,無所事事的小少爺,為什麼會愛上一位斤斤計較的中年大叔。

    哎,複雜,複雜的愛情!

    只是這種愛情也好,這種微妙的氣氛也好,都仍未被馬爾蒂尼的先生們所知。他們依舊不知道發生在巴羅內家族裡的變故,正如他們依舊不知道澤維爾和朱塞佩變成了那種奇妙的關係。無論薩爾瓦托,還是那位背叛了父親的二把手,洛倫佐·馬爾蒂尼,都似乎太相信在全面戰爭里獲得的成果,太相信他們已有的勝利。他們依舊認為,巴羅內是那個需要唐吉拉迪諾救助的,四分五裂的家族,不能反抗合約的內容,更不會盤算著侵略他們的主意。

    更何況,馬爾蒂尼本身也在經歷著巨變,經歷著困難的時期。他們沒有閒工夫來管巴羅內的事情,更沒有閒工夫來探查澤維爾和朱塞佩的消息。於是,他們彼此,都度過了一段微妙而又相安無事的日子。芝加哥街道上出現了某種前所未有的安寧,甚至就連那些巴羅內的成員本身,都幾乎忘了決戰就要臨近。

    在這種氣氛的影響下,那位顧問先生所散播的,處決與開除的恐懼也漸漸平靜。一些老傢伙們又敢坐在二樓的平台上,拿著無聊的新聞報紙談天說地。他們在朱塞佩的要求下,把辦公室從「大花園」搬到了褐石大樓里,儘管這在當時,看起來很像是某種可悲的人質。但好在,那位顧問先生講道理的時間多於他歇斯底里的發作,所以他們的生活相當愜意,甚至有些令人羨慕。

    他們說著一些沒有營養的話題,比如朱塞佩到底對澤維爾使用了怎樣的手段來勾引,比如在先前的慶功宴上,那位名叫古斯塔沃的二把手唱歌究竟有多麼難聽。但就在他們討論著這些毫無痛癢的,無關利益的問題的時候,他們中的某些人卻忽然凝固了表情。

    從二層平台的欄杆邊上向下望,可以看見褐石大樓的前廳,以及那扇轉動不停的,玻璃大門裡的人群。一個身材魁梧的大漢,穿著件黑色的帆布夾克,從前台走過,走上大理石鋪就的樓梯。他約有七英尺高,右側臉頰上一道暗紅色的傷疤從顴骨穿過,削去了一半耳廓,直延伸到他的鼻樑。

    「格爾馬諾·亞昆塔。」

    「不,不要提他的事情,你難道想讓他注意到我們的存在,記住我們的長相和姓名?」其中一位老人粗暴的打斷了別人的低語,他渾身顫抖起來,讓身邊的人們儘快散去。對於他們來說,對於「大花園」的人物來說,記憶里艾伯特的死狀未免太過清晰。格爾馬諾在他們眼裡,就如同惡魔的爪牙,死神的呼吸。他們在看見這位可怕殺手的同時,就能夠毫無紕漏的預料到,一定有某個可憐的人物,遭受了那位顧問先生的處刑。

    辦公室里,那位小少爺從朱塞佩的手上搶過雪茄,語氣嚴肅的,和那位顧問先生訴說了一番長篇大論的道理。他希望朱塞佩更加注意一點自己的身體,不要總是把香菸當作一日三餐的主題。並且,他希望那位顧問先生從今天開始早睡早起,結束這種沒日沒夜的拼命。

    朱塞佩像看瘋子似的,抬頭望了一眼那位小少爺的表情。他覺得澤維爾仿佛是沾染上了自己嘮嘮叨叨的毛病,該死,不就是加了幾天班,熬了幾天夜,做了幾天令人頭痛的數據收集。他搞不明白,這種對他來說已經習以為常的生活,究竟有什麼值得批評。

    再說了,澤維爾從來是不管他的,也從來不在乎他的心情。他的許多壓力,許多疲憊,都由這位小少爺充當著主要原因。如果澤維爾真想對他好的話,應該趁早放棄那種過於激烈的□□,寬恕他作為一個中年大叔的體力。

    朱塞佩很想這樣反駁,但就在他說出這些刻毒無情的話語以前,卻突然感受到了某種莫名的溫情。這種令他脊背發涼的,令他不知所措的溫情,襲擊著他的心臟,打消了他的所有怒氣。他放下手裡的文件,然後對澤維爾好聲好氣的說:

    「澤維爾,叔叔的小可愛,我知道你的好心。」

    那位小少爺被他的話語感染,突然也覺得自己的行為有些莫名其妙的噁心。他裝模做樣的乾咳了幾下,然後扯著那位顧問先生的衣領,和他細細的親吻著唇齒,交換著彼此間灼熱的空氣。

    朱塞佩的呼吸有些紊亂,那副金邊眼鏡後面的,灰綠色眸子裡倒映著澤維爾的神情。他徒勞無功的,推拒著那位小少爺的胸膛,希望從他的手臂里逃離。但澤維爾只是按著他的腦袋,撫摸著他的後頸,煽動著他那無可奈何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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