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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2 14:16:03 作者: 千世千景
而當他正想要和朱塞佩就此討論幾句的時候,從那台床頭的老式電話里發出了一陣喧鬧的聲音。澤維爾昨晚向古斯塔沃命令過的,讓他在護送薩爾瓦托到達安全屋以後,就立刻與巴羅內酒店取得聯繫。他想,雖然時間比預計的稍早,但那位二把手應當是要向他匯報一些關於任務結果的詳細。所以他趕在那位顧問先生以前,越過朱塞佩的頭頂,拿起了電話聽筒,然後和古斯塔沃交流起了工作的事情。
朱塞佩望著那位小少爺湊上來的胸膛,很想讓他立刻把電話交到自己的手裡,並終結此時此刻的,這種相當微妙的情形。說到底,古斯塔沃只是匯報工作而已,不值得澤維爾這樣莫名其妙的,仿佛害怕被朱塞佩搶先了似的行徑。這位顧問先生因此而產生了一點懷疑,並聯繫這位小少爺先前欲言又止的表現,察覺了一些蹊蹺的端倪。
這位顧問先生,不動聲色的注意著澤維爾的回覆,希望從中推斷出這件事情的來龍去脈,搞明白那位小少爺近來鬼鬼祟祟的原因。但很可惜,澤維爾似乎是在刻意規避某種準確的回答,透露某些重要的信息。他只是含含糊糊的,和那位二把手確認著,然後指使他,讓他去通知一些相關的人物,解決一些後續的問題。
那位小少爺做完這些,放下了手裡的電話聽筒,然後和朱塞佩說起了之前古斯塔沃所匯報的東西。他的神情有些嚴肅,有些莫名的,悲傷的情緒,他對那位顧問先生說:
「古斯塔沃剛剛告訴我,在去安全屋的路上,洛倫佐派人做掉了薩爾瓦托,一擊斃命。」
朱塞佩愣了一下,在嘴裡小聲呢喃著向基督的禱告。他過了好久,才從莫大的震驚里回過神來,並極力鼓動著某種冷靜而又克制的語氣,詢問那位馬爾蒂尼的二把手所造成種種罪行。他說:
「那麼那些負責安保的士兵呢,那些在安全屋裡受命接待的員工呢?他們都還好,洛倫佐那個雜種沒有作出任何傷害他們的事情?」
澤維爾意識到那位顧問先生的緊張,他迅速的點了點腦袋,然後把雙手按上朱塞佩的肩膀。他和這位顧問先生對視著,用某種溫柔但不可置疑的目光,讓朱塞佩保持鎮定。他一邊挑著眉毛,一邊好聲好氣的表達著似乎是發自內心的安慰與撫恤,他回答說:
「謝天謝地,或許是因為之前定下的合約,巴羅內的一切人物都平安無事,不需要太過擔心。」
那位小少爺以為,朱塞佩會因為自己的話語而感到一絲一毫的寬解,甚至一絲一毫的欣喜。但這位顧問先生只是直勾勾的盯著他,然後突然露出了某種徹底瞭然的神情。他冷笑起來,灰綠色眼睛裡閃動著奇妙的光影。他用那刀鋒般的視線,毫不猶豫的,剖開了那位小少爺所覆蓋的虛偽面具。他的語氣好像嘲諷,卻又帶著那麼點無可奈何的感情,他覺得因為這種蒼白謊言而糾結不停的自己好像傻瓜,以及因為這種不值一提的陰謀而扯出蒼白謊言的小少爺,更像是個無可救藥的蠢蛋。他搖了搖頭,向那位小少爺反問道:
「澤維爾,叔叔的小甜心,你最好老實告訴我,是不是從一開始就沒打算讓薩爾瓦托活著出去?」
猛的被人戳穿了意圖,即便始作俑者是那位顧問先生,澤維爾還是為此感到了一點莫名的困窘和失意。他以為朱塞佩連日來積壓的鬱悶終於找到了宣洩的窗口,並從心底里擔憂起自己的處境。他在那位顧問先生發怒以前,就深刻的反省了一下自己的所作所為,然後得出了一個悲哀的,毫無營養的決議。
他雖然為此感到挫敗,卻並不後悔自己的行徑,他認為這件事情本就是該瞞著朱塞佩,只是不幸被發現了真相,所以才會產生這些無法言說的複雜心情。而且說到底,憑藉他對那位顧問先生的了解,澤維爾並不能保證,朱塞佩不會因為這種太過荒謬的計劃而變得歇斯底里。
哎,不管怎樣,現在都是他道歉的最後時機。
「親愛的,我向你懺悔,我並不有意要隱瞞這些事情。我只是……」澤維爾這樣說著,有些苦惱的皺起了眉頭,然後繼續解釋說:「我只是覺得,你知道後一定會是這樣的反應。我不希望我們之間因為家族的事情而產生矛盾,更不希望是因為薩爾瓦托那個老雜種的性命。他活該這樣,這是巴羅內的道義。」
朱塞佩沉默的,聽著他的解釋,仿佛是某種勃然大怒前令人擔憂的寧靜。他的臉上毫無表情,卻似在拷問,似在反駁批評。澤維爾被他那種充滿窺視意味的眼神看得毛骨悚然,幾乎以為他要召喚格爾馬諾來幹掉自己。他又連忙向那位顧問先生補充了幾句,並和盤托出了其中的所有原因,
「聽著,我不想被你認為是某種陰險的,不守諾言的人物,更不想因此被你厭棄。如果你為此真心實意的發怒,我可以向基督發誓,不再作出這種下三濫的事情。」
「嗯……」
朱塞佩聽了,從鼻子裡發出了一聲若有若無的應允,他看著那位小少爺的眼睛,不知道該悲哀還是慶幸。澤維爾遠比他所預料的,更接近一位黑手黨的成員,也更接近某種不擇手段的惡棍。他嘆了口氣,雙手環抱著那位小少爺的身體,然後拿出年長者的風度來,寬宏大量的拍了拍他的後背。他說:
「我沒有責怪你的意思,你是我的首領,是我的上帝,你的決定就是我不可抗爭的命運。我只是希望你……希望你有時候可以對我說一說這些事情,我不知道該不該問這種,這種並不私人的東西,但我確實是想關心你,害怕你背負太多的責任和秘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