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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2 14:16:03 作者: 千世千景
    因此,這位顧問先生只能求助於這些不會說話的資料,試圖從其中發現一點有價值的蛛絲馬跡。他動作飛快的翻閱了所有的文件,雖然並不顯眼,但他還是找出了一點重要信息。

    在這之後,這位顧問先生坐在辦公桌前,面對眼前那些密密麻麻的數據,開始思考一個相當複雜的問題。他手上的哈瓦那雪茄還沒有熄滅,霧氣朦朧纏繞在他的指尖。從雪茄上落下的純白菸灰,落在攤開的文件夾上,沒有一絲多餘的聲響。

    他在考慮,考慮薩爾瓦托的來意,考慮關於希恩的事情。薩爾瓦托把話說得很明白,馬爾蒂尼不同意巴羅內和北部毒販的交易,也不允許他們做出這種類似挖角的行徑。並且,那位先生也提到了唐吉拉迪諾,提到了紐約委員會的勢力,希望以此讓朱塞佩明白,如果他不立刻收回自己的決議,這件事情將不可避免的,傳到紐約那群大人物的耳朵里。

    朱塞佩當然了解薩爾瓦托的意思,完全了解,甚至也多少預料到了馬爾蒂尼的反應。然而說到底,他們的想法,都他媽的和他沒有一點關係。他只是一個斯文的惡棍,不是什麼悲天憫人的慈善家,更不需要顧及對手的心情。他所要考慮的,僅僅是他們手裡的武器,而不是他們嘴上叫囂的各種威脅和罵名。有人獲得利益就有人失去利益,這是再清楚不過的道理,但人們通常在失去東西的時候,卻總會把它刻意忘記。

    朱塞佩從心底里不接受這種遺忘,他依然記得那些打手們追殺自己的情形,那些機關槍的咆哮,那些死難的士兵。他發誓要出這一口惡氣,不在乎時間遠近,只在乎其中千倍百倍的報應。

    無論唐吉拉迪諾說些什麼,無論紐約委員會做些什麼,巴羅內和馬爾蒂尼是永遠的仇敵。即便他們現在簽訂了彼此和平的協定,可這種協定本就是用來撕毀的,本就是下一場戰爭的契機。

    但此時此刻,朱塞佩還不能完全的,顯示出自己那點可怕的意圖。因為他還有一些事情需要驗證,一些利弊需要權衡。他要搞清楚馬爾蒂尼和紐約委員會之間的關係,究竟是不是他們所宣揚的那樣牢不可破。和希恩的交易當然充滿利益,也沒有違反和約上的任何條例,但這世上從來不缺乏顛倒黑白的事情。而朱塞佩所要弄明白的,就是這件事情,到底值不值得那些大人物們為之做出某種毫無道義的行徑。

    他認為答案是否定的。因為說到底,這一切都是芝加哥內部的矛盾,和紐約沒有太大的關係。希恩已經拒絕和馬爾蒂尼一起走下去了,那麼無論他想投靠誰,都是他的自由,並不受任何人的挽留。紐約即便插手了這場爭端,捲入了這場分歧,也不能從中獲得半點利益。希恩不會投靠他們,而他們自己,在紐約也有各自的生意。更何況,唐吉拉迪諾清楚朱塞佩的手段,認同他的個性,不會對此坐視不理。就算這位老人不發表意見也好,他的沉默本身就是一種壓力,一種能使其他人物猶豫的壓力。

    而另一方面,關於希恩的誠意,卻是朱塞佩更加關心的事情。他擔心那位頭目出爾反爾,對他們設下圈套,欺騙他們的感情。說到底,朱塞佩至今也沒有和希恩詳細的談過這筆生意,所有的事情都是那位小少爺在處理,這讓朱塞佩心裡始終存在著某種疑慮。

    當然,他也不希望懷疑他的愛人,懷疑澤維爾的決定,可是鑑於從前那些可怕的事故,他覺得自己有必要將這種風險考慮進去。但朱塞佩在仔細回想了那位小少爺關於此事的隻言片語以後,卻又自發的認為,這種風險的概率實際上微乎其微。

    其中最重要的原因,是希恩仍舊在猶豫和他們的交易,他似乎對馬爾蒂尼有所顧忌,不完全相信巴羅內所給出的約定。如果他有意欺騙,應當不會做出這種令人疑惑的行徑。話又說回來,希恩已經無處可去,薩爾瓦托對朱塞佩的拜訪很能說明問題,他們已經不寄希望於讓彼此之間的合作繼續,而是希望巴羅內不要接收那些原本屬於他們的利益。希恩會離開芝加哥,離開這片他打拼了數十年的土地嗎?答案無疑是否定的,並且如果他真的這樣做了,別人也會瞧不起他的品性。

    朱塞佩想到這裡,意識到所有的風險都已經清算完畢。他已經做出了自己的選擇,並會將這一選擇貫徹到底。而就在這個時候,那位小少爺打開了房門,走到他的面前,並用一副相當欠揍的表情對朱塞佩說:

    「親愛的,你有沒有想我?」

    「小可愛,別問這種傻問題,叔叔當然想你了。」

    朱塞佩笑了起來,充滿惡意的這樣回嘴。他看見那位小少爺聽完之後,輕輕的挑了挑眉毛,然後俯身湊到了他的面前。澤維爾的手越過辦公桌,捏住了那位顧問先生的下巴,然後用一雙蜜棕色的眼睛和他無言對視。

    他從盧卡聽說,這位顧問先生在他走後,火急火燎的派人保護他的安全,探查他的行蹤。澤維爾因此從心底里,感到一陣莫名的得意,甚至有些飄飄然不著邊際。他想,朱塞佩應當還是在乎他的,並沒有把他視作某種無可救藥的累贅,更沒有徹底否定他的言行。

    澤維爾對此感到愉快,他的腦袋裡又開始無限循環那句惡俗的,毫無營養的「朱塞佩,我愛你」。但他還是不能把這句話說出來,仿佛那是致命的咒語,他只能輕輕的,吻了吻朱塞佩的嘴角,然後用手梳著那位顧問先生後腦的頭髮,和他好像永不厭倦般的唇齒糾纏。他過了許久,才鬆開那位上氣不接下氣的工作狂,然後笑著對他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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