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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2 14:16:03 作者: 千世千景
    「親愛的,縱然愛你如我。但你如果只給我一個店名,我實在不知道該把你帶到哪裡。」他這樣說著,又看見那位顧問先生意味深長的把手腕翻轉過來,露出了火柴盒背面的一行印刷小字:

    舊城區第九……

    媽的有病!

    澤維爾在心裡這樣無聲的抗議著,卻還是踩著油門往舊城區的街道飛馳而去。朱塞佩看著那位小少爺的側臉,有些驚訝他居然沒有詢問麗娜的事情,雖然實際上也沒什麼好隱瞞的,但朱塞佩總是覺得解釋起來有些莫名的費勁。他斟酌了一會兒,並考慮到此時此刻,那一路上無話可說的現實,只好和澤維爾有些絮叨的,講述起了這個可笑事故的來龍去脈。

    「之前在褐石大樓的時候,麗娜,那個女人,跑到大門前來向我威脅。她原本是艾伯特的妻子,我讓她變成了寡婦,而那個大胖子又沒給她留下什麼東西,所以她妄圖可以憑藉那不值一提的罪行來對我敲詐。」

    他頓了頓,又說:

    「當然,我沒有付錢給她,一分也沒有。只是我覺得她或許知道些線索,而我又恰好使她從心底里感到畏懼。這就夠了,關鍵還是在於那位中間人的事情。」

    澤維爾聽了他的陳述,搞不明白那個女人到底是愚蠢還是膽大。朱塞佩,那位高傲的顧問先生,歇斯底里的工作狂,可以允許別人圖謀他的生命,卻絕不允許別人圖謀他的錢財。如果誰的腦海里存在著這樣的想法,那麼他將必定立刻下到地獄裡去,不再和那位顧問先生有任何交集。

    況且,這樣可笑的手段,這樣貧瘠的理由,簡直是侮辱了朱塞佩的臉面。那位小少爺想到這裡,甚至有些莫名的憤怒,他總覺得看不起朱塞佩的能力,就好像是在看不起他本人的能力。

    他們在舊城區的街巷裡,轉過了無數個彎,然後才終於看見了那間小酒館的霓虹燈招牌在暮色里閃爍不停。太陽還未完全落下,只在地平線上存留著一線光影,卻將大半片天空渲染成動人的玫瑰紫與赤金。

    朱塞佩和澤維爾並肩走著,四月的晚風和緩而又溫柔,吹動著他額前的金色髮絲。那位小少爺依舊替他拉開了沉重的店門,隨後一股混雜了酒香和菸草香的氣味就撲面而來,夾帶著人們的歡聲笑語。

    酒館裡陳設簡單,只有幾張零散的圓桌,和兩道狹窄的吧檯。室內的燈光昏暗而搖曳,仿佛女郎舞動的裙擺,又仿佛那裙擺下露出的,穿著絲襪的纖長雙腿。氣氛是朦朧的,卻相當熱鬧,頭髮花白的老人們坐在一起談天說地,他們放聲大笑著,盡情肆意的吹噓,毫無悲哀的追憶。他們講述著自己那些曾經燦爛的人生,曾經風光的過去,然後讓酒漿帶走一切的力不從心。

    朱塞佩把外套交給湊上來的侍者,他的目光逡巡著,滑過那些長相各異的臉孔,滑過他們說著不同話語的嘴唇。他似乎是一個冷靜的圍觀者,注視著屋頂下的一切喧鬧,然後試圖從其中找出點不尋常的東西,來解釋那個火柴盒上信息。

    他發現了什麼,可他說不出話來,巨大的驚愕讓他只能站在原地。

    這個時候,人群里忽然冒出一句好像提醒似的話語,它在呼喚著那位顧問先生的姓名,

    「朱塞佩,朱塞佩·里佐……」

    就在這句話還沒有說完,甚至還沒有傳到每一個人的耳朵里的時候,那些喧譁的談笑就忽然好像關了閘門的水池,再也發不出一點零星的聲音。一張張帶著驚訝與憤怒的面孔顯示在昏暗裡,然後紛紛念叨著基督和上帝。

    澤維爾完全不明所以,他極力分辨著那些房間裡的人物,然後突然明白了所有事情。他意識到那些顧客,那些大聲說笑著的顧客,對他而言都非常非常的眼熟。因為他們不是別人,正是「大花園」里的那群固執而又不好相處的角頭。這間小酒館,此時此刻,就如同那棟巨大別墅的微縮版本,包括了除古斯塔沃以外的,「大花園」里的各種員工。

    朱塞佩顯然也對此時此刻的情況感到措手不及,他無論如何也不會想到,自己在推開門的瞬間,就可以收穫如此出人意料的「驚喜」。他搞不明白,這些人物到底是怎樣才能聚在這個狹小陳舊的角落裡,並且不被他所派出的任何眼線所知情。

    但總而言之,事實都已經相當確定。就在舊城區的某個偏僻街道里,還存在著一間不為外人所知的,老派人物聚集的酒館,並且艾伯特時常光顧那裡。朱塞佩有些頭痛,因為就在這間酒館暴露的同時,他的嫌疑人里又一口氣增加了好幾打名字。而令他更加頭痛的是,那坐在靠近大門位置的,是一位相當不客氣的人物。這位先生抖動著花白的鬍鬚,紅著臉頰粗聲粗氣的質問,

    「朱塞佩,這是我們私人的地方,不允許你出入!」

    那位顧問先生聽了,整了整西裝下的領帶,然後用義大利語飛快的回答道:「我沒有看見任何的標識,也不知道這間酒館的事情。但先生,如果你非要這樣態度強硬的話,我可以告訴你,這是我所管轄的地盤,不允許你們做些鬼鬼祟祟的事情。」

    花白鬍鬚的老人憤怒起來,揮舞著胳膊似乎要給朱塞佩一些好歹。他從自己的座位上站起,卻被身邊的,另一個個子矮小,皮膚黝黑的老人拉了回去。那個老人怨毒的望了朱塞佩一眼,然後從喉嚨里滾出兩句含混不清的話語,他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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