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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2 14:16:03 作者: 千世千景
朱塞佩對此毫無辦法,當他得知切薩雷和那位小少爺意外投緣的時候,他就已經放棄了對此事評價的權利。但他還是有種莫名的,被謀朝篡位了的錯覺。可事實卻無情的告訴他,朱塞佩,他本人,才是那個圖謀不軌的佞臣。
哎,總之,好在一切都平安無事。
朱塞佩站在浴室的玻璃鏡前,一邊刷著牙齒,一邊苦中作樂的這樣歸結。他穿著一件雪白的純棉襯衫,領口大敞著,露出鎖骨上那些來源可疑的痕跡。他的西裝仍舊掛在床頭,因而從那襯衫下擺里,可以看見一段露出的長腿纖細。他皺著眉頭,剛想把手裡的水杯放回那張大理石台面,就看見那位小少爺捏著鼻樑,睡眼惺忪的闖了進來。
「澤維爾,如果你起不來的話,為什麼要和桑德拉約在八點見面?」朱塞佩有些刻薄的批評著他,時至今日,這是他從那位小少爺身上挽回自尊的唯一方法。
澤維爾卻只是看著他,沒有回答,也沒說一句抱怨的話。朱塞佩感到好奇,並因此而產生了某種詭異的,挫敗的情緒。他覺得自己就像是個沒事找事的潑婦,並懷疑這位小少爺可能對他心懷不滿,否則怎麼會擺出一副任他評價的表情。
但很可惜,以上朱塞佩心裡那精彩紛呈的想法,並不能進入澤維爾的腦中。他只是搖搖晃晃的,走到那位歇斯底里的工作狂身後,然後伸出雙臂,用一種環抱著他的姿勢,往牙刷上擠著牙膏。而他那寬闊的,光裸的胸膛,在貼上朱塞佩脊背的同時,發出好像灼燒似的熱度。
朱塞佩覺得不自在,認為那個小混蛋實在離他太近,可是,他又不願出言提醒,免得讓自己看起來像個不諳世事的少女。所以他只好僵著脖子,連那放水杯的動作都變得鬼鬼祟祟,輕手輕腳。他看見鏡子裡,那位小少爺把下巴擱在他肩膀上,然後貼在他耳邊說:
「親愛的,我只是希望,桑德拉能早點離開那個滿是消毒水的地方,越早越好。」
朱塞佩以為自己是幻聽了,他無論如何都不能想到,有朝一日,自己會被澤維爾那糟糕透頂的稱呼噁心得毛骨悚然。他頓了頓,努力平復起他內心以及胃裡的翻江倒海,並用一種更加肉麻的語氣,對那位小少爺說:
「可是澤維爾,叔叔的小甜心,你的百合花該怎麼辦呢?」
澤維爾聽了,輕輕的笑了起來,他一邊含著牙刷,一邊模糊不清的回答道:「憑我們遲到的本事,大概能在路上買一束吧。」
那位顧問先生,雖然此時此刻很想反駁他那關於「我們」的說法,但是,在那以前,他必須從澤維爾的懷裡儘快走開。於是他只好轉過身來,並飛快的,在那位小少爺的臉頰上親了一口,然後趁著他發愣的機會,一把推開了他的手臂。
澤維爾用手捂著自己的臉頰,在滿腔的莫名其妙里,還有一點微不可見的,相當無聊的竊喜。他利落的收拾完了自己,然後迅速的套上了西裝,飛奔下樓去。
朱塞佩那輛淡綠色的別克轎車報廢在了湖畔事件里,因此他只好開著那輛純白的克萊斯勒,一臉淡漠的等候在褐石大樓門前。好在時間不早不晚,那位顧問先生在出門後的第二個街區,就找到了一家開門營業的花店。
「百合花是吧?你在這裡等我。」
他這樣說著,打開車門走了出去。花店的老闆是個身材矮胖的,愛笑的義大利女人。她動作熟練的包著花束,並用義大利語,向那位顧問先生打聽著一些瑣碎的事情。她想弄明白,他的戀人究竟是一個怎樣美麗的女人,值得他在清晨買一束盛大的百合。
朱塞佩一時語塞,他死也不會承認,在聽說「戀人」兩個字的時候,自己的腦海里跳出來的。卻是那個小混蛋的面孔。他愣了一下,半天才支支吾吾的和店主解釋,自己的朋友,確切說是朋友的朋友,今天可以終於康復出院。而這束美麗的百合花,是對她順利出院的慶祝。
花店老闆對他的說辭有些失望,但還是看在朱塞佩那斯文笑容的份上,毫不猶豫的給他抹了零頭。她又把這位顧問先生送到了花店門口,然後才滿面春風,充滿禮貌的和他道別。朱塞佩小心的抱著花束,門前的磚石小道上滿是西裝革履的行人。他一邊撥開那些通勤的人群,一邊向那輛停在路邊的,純白色的克萊斯勒走去。
而就在這個時候,他聽見了一聲「抱歉」。
這位顧問先生本能的,回頭張望了一下。他看見一位拿著雨傘的,略微有些發福的中年男人,在向一個穿鮮紅色連衣裙的女人道歉。那個女人有一副相當艷麗的,和周遭格格不入的面孔,因此朱塞佩忍不住多看了兩眼。但他沒有想到,那個女人在看到他的同時,卻瞬間移開了目光。
朱塞佩心裡猛的一跳,某種不詳的預感好像警鈴,暴風似的拉扯著他的神經,並在他的腦海里掀起無數的驚濤駭浪。他立刻轉過了自己的身體,然後推開人群,朝著澤維爾的方向狂奔起來。他可以受傷,但是他的小少爺,他的小少爺必須要知道這件事情。
然而就在他喊出澤維爾的名字以前,他聽見那個女人高聲驚叫著:
「法爾科!」
朱塞佩一下子停住了腳步,並且明白了所有的經歷,但是已經來不及了,槍聲已經響起來了。子彈從他的後腰穿入,打在了瀝青路面上,發出一聲撕心裂肺的脆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