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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2 14:09:57 作者: 白小也
「西西,你別這樣……」艾草在邊上抹著眼淚勸她。
程西惟的聲音漸漸低下去,她的額頭抵著玻璃,氣若遊絲地說:「何羨,你給我起來……」
提心弔膽的一夜過去之後,何羨順利地被轉到了普通病房。
早上七點多,何羨終於睜開了眼睛。
她看著周遭陌生的一切,張了張嘴,意識逐漸回攏:「我……沒死?」
紀修陪了她一晚上,程西惟跟艾草昨晚被孟景忱強行帶回家休息,這會兒還沒過來。
紀修聽到何羨的聲音,第一時間從旁邊陪護床上跳了起來。他瘋狂地按鈴,同時來到何羨身邊,關切道:「感覺怎麼樣?有沒有哪裡難受?」
他像個傻子一樣在何羨床頭轉圈圈,兩隻手不時地在衣服上蹭著,擦掉手心滲出來的汗。
不一會兒,醫生帶著人進來了,紀修被趕到外面,正好與趕過來的程西惟、艾草還有孟景忱打了個照面。
紀修臉上也分不清是哭還是笑,聲音帶著顫抖,他指指病房:「她醒了……」
「她醒了!」說第二遍時,他的聲音堅定了許多。
程西惟連忙趴到門上的窗口去看,醫生正在圍著何羨例行檢查,因為被醫生們擋著,她根本看不到何羨的臉。
過了許久,主治醫生出來了。
紀修迎上去:「醫生,怎麼樣?」
主治醫生摘下口罩:「病人之前吞了那麼多安眠藥,能救回來已經是命大,只是一些後遺症還需要時間醫治。」
一伙人都鬆了口氣。
「不過……」醫生再次開口,「安眠藥的後遺症都是小事,我們懷疑病人有抑鬱症傾向,馬上會安排病人做激素測試和神經系統檢查。你們誰是病人家屬?」
程西惟跟艾草互相對視一眼,紀修卻在這時站了出去:「我是。」
醫生點頭:「那你跟我過來吧。」
紀修應了一聲,跟上醫生的腳步。
程西惟還沒從抑鬱症三個字中反應過來,她看看孟景忱,又看向艾草,張了張嘴卻不知道說些什麼。
等紀修回來後,程西惟又去了精神衛生科諮詢。
她這才知道,原來有一種抑鬱症叫做「微笑抑鬱症」,得了微笑抑鬱症的人還是跟正常人一樣會笑、會聊天,可是這種微笑卻不再發自內心,他們內心深處的痛苦被微笑掩蓋著,卻更加深刻地切割著他們的內心。
他們的痛苦、他們所受的肉體與精神的雙重折磨只有他們自己知道。誰也不知道,他們對外的每一次微笑,很有可能是在求助----我快堅持不下去了,請你救救我。
程西惟回想著何羨那封遺書中不斷出現的「我實在堅持不下去了」的字眼,再一次感覺心臟被一刀一刀地凌遲。
她之前明明感覺到何羨的眼神不對,她明明覺得何羨好像不快樂,可她卻一直以為何羨好好的,何羨能挺過去。
自從林緒那件事發生後,與何羨的每一次相處都在程西惟的腦海中回放。
是否何羨曾有那麼幾次,跟她們求救過?
是否何羨跟她們在一起玩時,也曾試圖自我治癒?
是否何羨吞下那一把安眠藥時,也有那麼一秒鐘,希望旁邊有人可以攔住她救救她?
是否……
程西惟不敢在想下去,她來到醫院後面的小花園,在中心花壇後面的小角落裡蹲了下來。
她用力地抱住膝蓋,仿佛只有這樣才能抵制從內心深處不斷湧出的自責。
不知過了多久,手機忽然響起,是孟景忱。
程西惟接通,那頭孟景忱問她:「在哪兒?」
程西惟看了看四周,說:「在醫院花園的中心花壇這邊。」
她的聲音低啞,帶著不易察覺的哭腔。
掛斷電話後沒多久,她便看到一雙黑色系帶皮鞋出現在她的視線中。
程西惟順勢抬頭,只見孟景忱站在她跟前。他個子高,秋日陽光落在他身後,像是為他佩戴了一層金色披風。
程西惟還沒說話,便聽孟景忱嘆了口氣說道:「就知道你在自責。」
他的聲音低低柔柔,像是一隻柔軟的手,在程西惟心口揉了揉。
不等程西惟反應過來,孟景忱微微蹲下身子,朝她伸出手:「來,帶你去吃早飯,想喝豆漿還是牛奶?包子想吃什麼餡的?」
程西惟蹲在地上沒動,可也不知怎麼的,她咬著唇,噗嗤一聲笑了出來。
眼眶突然濕熱濕熱的,她抬手揉揉眼睛,隨後將手搭在孟景忱的手上,借著他的力氣起身:「聽你的。」
第六十章
吃過早飯之後,程西惟的心情已經好了許多。
她怕孟景忱擔心,於是跟他說:「其實我剛剛諮詢過醫生了,抑鬱症就是激素分泌出現了問題,是生理毛病大於心理毛病,只要遵照醫囑好好看病吃藥,會好起來的。」
此時,兩人正走在前往醫院的人行道上。
醫院裡承載了無數的人間悲喜,就連附近人行道上的一些行人都帶著顯而易見的悲歡。
金色的梧桐葉落在地上,更增添了幾分秋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