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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2 14:08:12 作者: 醉蓊
    一直等了半個時辰,大家已神疲意懶,馬上將上官嫦回家的事忘記了,闕美娟突然扯著嗓音大叫道:「夫人、先生,小姐回來了。」我一個激靈從沙發上起身,隨蕭老太太、梁夫人走向門廊。上官嫦果然回來了,眾人望見時,正和上官仁拎著箱包繞出迴廊走來。「你可回來了,大家等你很久了。」梁婉容將他們迎進來,喋喋不休地說著。我一望上官嫦,方見一身倦塵。旦見上官嫦:上身穿一件雙排襟扣大衣,圍一條雪坊紗巾,長發披於腦後,清麗脫俗。她脫下大衣,內裳是長至小腿粉色羊絨毛衣,胸口掛著一串以綠松石、瑪瑙、水晶、翡翠等各式名貴珠子串連一起的項鍊。她的膚色白皙似紙,長眉畫曲,小唇勾色,分明看出一抹風塵倦怠。待脫下腳上一雙暗紅皮鞋,趿上一雙水貂絨拖鞋,她長長地呼氣:「從北京回家真是累死人哩,由於北京大雪,延誤飛機,原本昨晚能來的。」蕭老太太高興地闔不攏嘴,摩挲著上官嫦那頭黑梭梭、長飄飄的頭髮,刺刺道:「一個假期,你讓奶奶左盼右盼的。現在回家來,好好讓奶奶瞧瞧。」上官嫦將一串項鍊卸下來,幽幽道:「看來奶奶來芙蓉鎮頤養天年的想法是有道理的。北京車水馬龍,空氣也不好,總使人心情鬱悶。」蕭老太太笑道:「我孫兒說的是。快來坐下同我們一起用早餐,大家只等著你哩。」梁婉容卻輕推上官嫦,勸道:「先洗洗臉再來用早餐。」上官嫦便應允了。

    大家圍聚在餐桌旁其樂融融,歡笑不停。餐桌上擺滿玉鳳親手搭配的早餐,譬如有:拌萵筍條、蒸雞蛋、煮花生米、醬牛肉、妙豆腐絲、胡蘿蔔絲。另外還有牛奶、豆漿、麵包、卷子、小籠包、雞蛋煎餅、小米粥等。玉鳳給上官嫦的碗裡盛了些牛奶,給她剝了一枚雞蛋。上官嫦環望眾人,笑道:「我哥哥呢,怎麼沒看見?」梁婉容望望她,又望望上官仁和我。我堅決地回道:「昨晚沒回來。」眾人一聽,不禁面面相覷,臉上似乎比刷了一層糨糊還凝愁難看。上官嫦看出明堂,微微一笑:「沒關係,我問問他。」說著,拿起手機給上官黎撥電話。電話打通後,上官嫦告訴上官黎正在山莊,上官黎知道後,就答應回家。蕭老太太一凝眉梢,慈藹地笑問:「茵茵,我的孫兒經常不回家嗎?」話音一落,大家像盯著賊一樣,盯著我望。我畏首畏尾地喝了一口豆漿,眼淚已在眸中滾動。「她不說就算了。」梁婉容夾了一塊萵筍條,不好氣地擱在碟盤裡,「黎兒終歸是你的丈夫,你要善於察顏觀色,善於揣摩他的心思。男人是需要女人牢牢抓住的。」蕭老太太一皺頷紋,勸化我:「我們作為女人,對於男人來說,最關鍵的就是溫暖!茵茵,奶奶老了,不中用了。孫兒我是說不動了。你是他的女人,要用盡心計勾住他的心。」上官仁嘴裡嚼著花生米,抬臂一抻筷子:「你奶奶說的有理,以後要請教奶奶。」我點點頭,一語不發。上官仁又道:「茵茵,有些話,我認為可以給你講……上官先祖,原是清朝康熙年間輔政大臣之後,此大臣姓顧名仲,為人清廉,秉性耿直,曾在戰爭年代,大荒之年,力薦朝廷開倉濟民,造福百姓,但因此得罪朝中諸多反派人物,最終被皇上貶斥為庶民,准為染布紡織,炮製藥材為生。一直到解放初期,顧氏後人才得以改頭換面,重出江湖,並將姓氏變為上官氏。如今,茵茵為上官家添得後嗣,實為有功,進入上官家譜,正常不過。哦,明天,我派人重修家墳,重製家譜。茵茵,你已位列上官家譜之中了……」驀然聽了上官先生一襲話,我的心中涌動幸福而焦燥不安的情緒,久久難以撫平。

    早餐結束的時候,上官黎風急火燎地趕來。一進門,從身上抖落一身雪花。他將穿在外身的純黑毛呢子大衣掛在衣架上,取下一條咖啡色圍巾,換了皮鞋,站在地毯上問:「上官嫦在哪兒?」我輕斜在沙發上,捧著一本雜誌,無心翻閱,還要故作姿態,目光輕柔地回道:「在她房間哩。」上官黎聽完,邁大步子閃身走進上官嫦的房間。闕美娟問:「淑茵小姐,好像黎哥的心情不錯。」我望望,未作聲,依舊漫不經心地翻閱雜誌。一轉身,上官黎又走出來,用一種富人貶低窮乞丐似的口吻,低吼道:「胡說!怎麼不在房間?」我怔然一愣,尚未答話,闕美娟回道:「小姐好像在洗澡。」上官黎回臉看了看,悻悻地哼了一聲:「怎麼不早說,害得我到處找人。」蕭老太太躺在軟榻上,望見上官黎進來,喚道:「孫兒,你怎麼才來?你妹妹等你好一會兒了。」上官黎沒有吱聲,坐在小杌子上抱住獅子狗玩耍。突然,門鈴響了一聲。闕美娟打開門,王瑞賀同姒丹翬走進。王瑞賀說:「我們找上官先生。」闕美娟看了一眼書齋,道:「諾,在書齋。」王瑞賀剛要邁步,闕美娟扯了扯他的衣襟:「瑞賀,把鞋換了。」「噢,我差點忘了。」王瑞賀一俯身趕忙換鞋,同時安頓道:「姒丹翬你等著,我給上官先生說完話就出來。」姒丹翬「嗯」了一聲,一個人佇立門廊邊守候。倚廊牆角,一盆杜娟花盈盈綻開。王瑞賀走近書齋立在門口,喚了聲:「先生!」上官仁看見了讓他進到書齋里。王瑞賀左右環視,裝飾豪美而奢侈的書齋,透出一縷春梅的清香。一張漆紅梨花木桌上,黃釉瓷瓶中供養一枝露蕊吐芳的梅花。桌上擱著一副四四方方裱貞出來的字畫,上書幾行筆力蒼勁、秀骨攫雲的字跡。桌上放著畫絹、詩箋、扇葉、和田玉印章。桌案旁擺放一座書架,古銅彝鼎,匣格悠然逸趣。牆上懸掛三副書畫,最顯眼的,是一副虞世南的《孔子廟堂碑》書法字體。一望之下,氣勢凌雲磅礴,揮筆瀟灑自如,充滿聖賢之概。王瑞賀感到自己腳下淨不染塵,感到心間怦跳如杵,也感到卑微渺小。「瑞賀怎麼站著不說話?」上官仁毛筆一滯,微撇餘光,回眸掃了一目。王瑞賀道:「先生,紡織廠所有工人都離開了,只有少數人逗留在竹茅樓。」上官仁照舊揮毫,只隨意應了一聲。王瑞賀抬眼再次望向周遭,牆旮旯堆置一些盆、甗、罐、瓮、簋、簠和盉,古色古韻的器皿用具。一盆海棠葉綠如新,從中抽出幾枝嫩芽,還結出花骨朵。上官仁問:「那麼,從杭州招募的青工情況怎樣?」王瑞賀一聽,笑道:「他們安份的哩。合同上白紙黑字,約定了明年開工時間。我估摸他們會守時守點的報到。」俄爾,上官仁問:「那些未用完的染料都封存好了?」王瑞賀笑道:「封存好了。先生,姒丹翬在客廳站著呢。」上官仁望望王瑞賀,思忖一會兒,一臉悅然地說:「讓她回吧。我就不去檢查了。再說有你,我很放心。」王瑞賀一聽之下,心裡高興,答應著退出了書齋。王瑞賀剛出來就大聲道:「丹翬,我給先生匯報過了。先生讓你回家。」姒丹翬正同我說話,撇臉笑了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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