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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2 14:08:12 作者: 醉蓊
    我正在納悶呢,秦嗣嗣站在竹茅樓里喚姒丹翬。姒丹翬聽見了,對我說:「淑茵姐,秦嗣嗣肯定讓我給她揀線呢。她買來一些繡線,說要給自己繡個枕頭套子,那丫頭最喜歡倒騰。」姒丹翬將濕手在衣襟和大腿上揩了揩,一轉身朝竹茅樓里走。我望著尕娃子,他一聲不響地晾完最後一件衣裳,一聲不響地踅身離開。我問:「尕娃子,你今天倒底是怎麼了?」我哼了一聲,有點詫憤。「你的事要多個心眼,別抱著葫蘆不開瓢----死腦筋,越活越糊塗了。」尕娃子撂下一句莫名其妙的話,頭也不回地走了。

    我抱著上官靈童邊走邊想:尕娃子說話莫名其妙,為何有頭無尾,讓人摸不著頭腦?他好像在給我提醒呢,卻又藏藏掖掖,真不知道他骨子裡賣什麼湯藥。我走進毓秀樓,坐在沙發上,凝神思索,但一點頭緒也沒有。闕美娟抱著上官靈童。而我心間悵悵,像一根神經斷了弦,緊張不安。我讓闕美娟看管好孩子,一個人稀里糊塗地走出樓,想清理腦海里雜七雜八的怪念。

    一日,葆君翩翩若仙般來毓秀樓找我。她穿著一條絳紅色的紗裙,戴著我給的寶石鋃嵌的花簪,光彩奪目。葆君告訴我,王瑞賀已朕重表明心意,就是提出結婚請求,爭取來年春季迎取她。我望著明珠生暈,艷艷生香的葆君,美得像一朵出淤泥而不染的蓮。對於她的婚事,我比其他任何事更關心十倍。

    晚上,讓人毫無防備地降下了一場冰雹。室外溫度直線驟降。我哄睡了上官靈童,一個人蜷縮在沙發上看書。房間靜謐,仿佛能聽見蒼蠅沙沙飛過的響聲。偶爾也能聽見魚缸里金魚游弋迴蕩的擺水聲。從外面吹湧進的冷風,高高掀起鮫綃白紗簾幔,一張斷紋梅花古琴上,擱著兩枝素蘭。

    大約守候至夜裡十二點鐘,我由於倦怠而闔上書,想上床歇息,上官黎冒著雨從外面返回。誰知,一進門他就大聲嚷嚷,他問熱水器是否插上電源?是否有沐浴液?我望著他暢開粉白色鴛鴦衫,裸出的白肚皮上雨珠閃閃,為他好一陣心痛。他脫了衣裳鑽進衛浴間。我聽見噴淋灑瀉水柱歡快地落在地面上,聽見他陰陽怪氣地哼著一首歌。剛剛片刻功夫,就傳來上官黎暴躁的責怨聲:「奇怪,怎麼沒有沐浴液,連香皂也沒有呢?」我坐在沙發上,心間一陣亂顫,被他一聲大吼,立時覺醒。我回道:「昨天就沒有沐浴液了。」「那麼說你已經兩天沒有洗澡了?簡直比你家那頭母豬還骯髒。」他氣哼的一甩門,「啪」的一聲,傳來悶響。我一語不發,緊緊盯著衛浴間的門,一臉驚悸。「進來給我搓澡。沒有香皂,讓我如何洗澡?」突然,他又打開門,全身赤溜溜地立在門口向我大喊。

    我在被他無端地指責和羞辱當中,變得像一截森林中的爛木頭,一文不值。但我又不敢違抗旨意,含滿一包眼淚,木訥的、彷徨的從床上下來赤膊上陣。我用手攥緊一條亞麻澡巾,給他從頭到腳,一遍遍往乾淨搓,不斷地,從他身上簌簌掉落肉泥樣的碎屑。我看見從頭頂瀉下飛瀑般的暖水,緩緩洗刷他扭曲的身體。他那線條勻稱的肌背上,一朵紋繡的奪目逼真的白牡丹,正漏洩春光。

    給他搓完澡,他裹著一條天鵝絨睡袍,用掌心不停地揉搓那張英俊白皙的臉龐,哼著灰太狼的歌曲無趣地四處晃悠。「我要喝香檳!給我拿香檳來。」說著,一屁股坐在沙發上,指頭一按電源,霎那,電視閃現了畫面。我疲憊不堪地走進廚房,打開冰箱,發現一瓶香檳也沒有,只得輕聲說:「沒有香檳了。」他一聽勃然大怒,白皙的臉龐上乍現一條青筋,外暴在他白而亮的臉龐上。「你是怎麼搞的,這個家還能讓人住嗎?」他突然站起身,一個人走進臥房,躺在床上呼呼大睡。

    我默默地走近臥房,看了一眼斜躺在床上的上官黎,床頭一款白紗紋帳正隨風一起一伏。合上窗戶,滅了燈,我屏聲靜氣地躺在床邊。一縷微寒的空氣里傳來陣陣鼾聲,一絲昏晦的月光照進房,將我的臉龐映襯的異常慘白。我在心裡揣思上官黎,從相識、相知到相戀,走過的荊棘之路,遇見的種種阻撓,還有成功牽手步入婚姻殿堂的那一刻。我不明白,這一切究竟拜誰所賜?這一切究竟意義何在?秋夜綿綿,夜雨瀟瀟,我在無盡的悲傷和煎熬里,又度過了一個無眠的漫漫長夜。

    第一四九章 黃葆君閒說黹繡

    北風呼嘯,漫長嚴冬在我日思夜盼中來臨。我就像個閨中怨婦,整日守護痴兒,掐指計算著對於上官靈童來說至關重要的一年。

    早上,當我站在窗下向外張望,發現一座山莊銀裝素裹,份外妖嬈。身披雪絨外衣的冬青莊重深沉,一叢一叢的篁竹桀驁不遜愈加深碧。雪瓊樓門前一道影壁上,覆蓋著一層厚厚的雪花。海棠枝上亦輕敷著白燦燦的冬雪。極目眺望,亭台水榭霧茫茫、雪霏霏。山莊外,群山疊巒無比深邃,一隻山鷹在空中盤旋。一切穿戴整齊,我緊抱上官靈童,走出雪瓊樓,走在一條落滿冬雪的水墨方磚上。剛走上迴廊,上官仁走出毓秀樓,笑望著我,心情急迫地說:「茵茵,趕快進樓,夫人和老太太等你用早餐呢。上官嫦就要來了,我去車站接她。」我心裡登時一緊,心想:她一定是放寒假了,也難怪呢,還有一個月新年將至。我點點頭,任稀稀零零的雪花落在頭上,促緊步子走向樓門。「夫人,淑茵小姐來了。」闕美娟佇立樓梯口,衝著樓上喊了一聲。梁婉容走下樓時,我已坐在沙發上。梁婉容穿著一件暗紅色PRADA毛衣,一手籠發,笑道:「噯呀,這場雪可真不小,昨天沒聽說晚上要下雪啊。」闕美娟已隨玉鳳將碗碟擺上餐桌,蕭老太太正靜靜地坐著等候。玉鳳蜷手立在身旁呵聲問:「老太太,您是要等上官嫦回來用早餐嗎?」蕭老太太雙手按在鳳殤藜木杖上,雙眼往外望。一絲絲的雪花不時飄落,舉目而望,竟是雪白的世界。「是啊,再等等她就來了。」蕭老太太用蒼老渾厚的口吻說。梁婉容一面梳頭髮,一面望向餐桌,只見碟筷碗盤擺滿了一桌。自語道:「今天的早餐看來很豐盛,一定是給上官嫦準備的。」闕美娟從我懷裡接回孩子,讓我換下被靈童嘔過奶汁的羊絨衫。但,毓秀樓里沒有用於替換的衣裳,我有點六神無主,尋來找去,才找出一件黃色燈芯絨毛衣。闕美娟凝視著我說:「先將就的穿著,一會兒你回樓再換了。」蕭老太太眼看上官嫦還不回來,坐耐不住,走到陽台上,給畫眉添水餵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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