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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2 14:08:12 作者: 醉蓊
    雪姨返回毓秀樓里,上官仁正和羅教授坐在客廳品茶吸菸。一張長條桌案上,擺著一副巨大的長二丈、寬一尺綾布裝裱的米芾摹字《石鼓文》。只見水墨雲山墨戲,煙雲掩映,平淡天真。羅教授笑道:「此人因個性怪異,不拘顛狂,遇石稱『兄』,打躬作揖,敬拜上位,因而世人稱『米顛』。宋徽宗賞其才學,為消磨時光,詔其為書畫學博士,又稱『米襄陽』、『米南宮』」。上官仁迎上前,眸間閃亮,讀文賞字,發出一陣嘖嘆。他問羅教授:「此副字畫當真是米芾真跡?」羅教授回道:「此乃我的闊綽賢婿從朋友處高價購來。由於我甚為喜歡,便轉贈於我。」上官仁問:「米芾是否有其它作品?」羅教授回道:「此人擅長書法,略有畫跡,至於作品,臂如有『米顛拜石圖』,卻不曾有傳世。」

    蕭老太太躺在山形紫檀木嵌雲母石的羅漢榻上,見夜色幽暗,月光輝映,窗外,一隻素慣歡啼的夜鶯也悄無聲息,問闕美娟:「往日,我早早歇寢了,今日有羅教授前來,故而推遲。你聽那鶯兒八成歇息了。」闕美娟一面給她鬆散了發鬏,一面拿梳子又梳著,不急不徐地道:「反正秋長夜爽,老太太更因怡長心緒,調息適宿,只要老太太不覺得睏倦,美娟會隨著您。」梁婉容穿一件黑緞子圩嘔屏的浴衣從樓上走下來。一手籠一頭鬈髮,一手拿一條綿毛巾擦水珠,笑道:「美娟,看來先生和羅教授今夜要通宵達旦,你給他們煮好咖啡吧。」闕美娟聽了,從蕭老太太身邊走來,進廚房煮咖啡。

    上官仁將米芾的字卷沿軸徐徐收起,請羅教授坐在餐桌旁飲咖啡。羅教授笑道:「我原本並不懂古玩字畫,因賢婿甚喜收藏,才漸漸有些興趣。前些年四處給人講課,無閒暇品鑑古賢聖道,如今倒是完全歇下身,也就有時間略知一二了。」上官仁給他遞了一支雪茄,「啪」的一聲點燃,笑道:「這樣很好嘛,總得有個追求嚮往,才好安度夕陽。」闕美娟手執一盞香壺,給他們倒上咖啡。梁婉容問雪姨:「雪瓊樓的事情安頓好了麼?」雪姨靠近桌子,給自己倒了杯咖啡,笑道:「我看那茵茵娘也是實稱人,說話不溫不火的,有些涵養,會看人眼色。雖是個老實巴交的農民,倒也能說會道。」梁婉容悠聲笑道:「說的就是這事。我怕她心裡有顧慮,也怕淑茵兩頭為難。」雪姨喝了一口咖啡,覺得有點味苦,便在一個白磁罐里,拿一個青花瓷勺兌了點白糖放在咖啡中。蕭老太太問雪姨:「她們準備哪天回?」雪姨笑道:「差不多是後個兒。」蕭老太太問闕美娟幾點了,闕美娟看了看牆上鐘擺,說:「快十二點了。」蕭老太太正想起身,又道:「茵茵娘來一趟不容易,臨走時,你給帶些錢,讓她們滿心滿意的。」梁婉容未吱一聲,只拿一個軟皮筋纏在頭上,拿一個唇膏薄薄地塗了一點。雪姨笑道:「上官家啥也不缺,更別說錢這東西了。只要她娘家人不哭不鬧,啥也好說。」闕美娟問蕭老太太:「老太太,可要回房就寢?」蕭老太太回道:「回!」雪姨和梁婉容坐在沙發上,兩人一面喝咖啡,只說些無關緊要的話。上官仁給羅教授的杯里又斟上咖啡,只見羅教授兩眼微紅,醉意翕然,指間拈著一支煙,談笑自若。闕美娟將蕭老太太送回房間侍寢後,再走出來,正要回自己房間,上官仁喚道:「美娟,記得明早安排玉鳳給羅教授從早市上買回素混沌,要現煮的。」闕美娟抬高聲調答道:「先生我知道了。」說完,回房間休息。羅教授望著上官仁,兩道鋒利的眉毛永遠都顯得有□□,他的眼睛裡是一片靜謐夜色里的湖泊,下巴的輪廓被淺灰色的陰影修飾出一種正經的英氣來,笑道:「上官,你的紡織廠為芙蓉鎮百姓造福造利了。我聽說,芙蓉鎮地方每年給你減免稅費上百萬呢。」上官仁聽後毫不避諱,笑道:「的確!我每年單給芙蓉鎮創造的產值就有二十個億,相當於芙蓉鎮10%的全年GDP。」羅教授喝了咖啡,在唇上抿了抿,把菸蒂擱在菸灰缸里,那截未完全熄滅的菸頭上便有一縷輕煙緩緩冒出。羅教授又問:「你的那條排污線,效果怎樣?」上官仁心境開闊,神清氣爽,笑道:「那是自然!我投入百萬,工程浩大,取不到效果,那豈不是讓人失望。」

    這夜,香墅嶺竹茅樓里黑黝黝一片。若不仔細望,很難發現,正有一絲燭光隨風擺動。姒丹翬臨窗而坐,任晚風徐徐吹拂秀美的長髮,任月光灑落倩影,美無瑕疵。三個與她同宿舍的女工已進入了夢鄉,唯有她一臉含愁,雙眉微瑣。她一手微撐下巴,一手纏繞發梢,目光望向山莊後牆柔輝沐映下的景致。只見一帶粉垣下,叢叢翠竹幽綠,像是守護著山莊的安保衛士一樣。幽鳥亂啼青竹里,蛙鳴聲聲蘭蕙間。夜風觸綻□□燦,秋來點破木芙蓉。方沼圓池,假山淌碎玉,地萼堆金。數行牡丹逶迤一條白玉欄杆,遍開一地。幾座石墩,潤滑射寒,端佇花草之中。而往近處看,一棵古松足有十數丈之高,葉茂碧綠,綠陰如蓋。

    倏忽,姒丹翬望見一個熟悉的人影走入青竹叢,坐在牡丹花隙間的石墩上。她陡然一個機靈,來了勁頭。一抻脖子吹滅燭光,躡手躡腳地走出竹茅樓。她好像被黑白無常勾去了魂兒,一心只往那個人影處走。她的整張臉無時無刻像是籠罩在一層水墨煙雨裡面,楚楚動人,柔和明亮。待走近人影身旁,一踮腳尖朝男人臉上吻,嗔怨道:「這麼晚了,讓我等得好心焦。」男人把拿來的東西遞上,笑道:「這是我買給你的。」姒丹翬一聽,輕輕打開,原是個包裝精美的月餅盒。「你真壞!」姒丹翬撒嬌地輕瞟四下,將他按坐下來,道:「出來太早容易引起別人懷疑,我是等她們睡著了,偷偷出來的。」男人點燃一支煙,剛要街在嘴裡吸,被姒丹翬一把奪走,拋在草地上:「我不喜歡你抽菸!抽菸有害健康,再說有損你的形象。」她望著眼前男人,除了有明顯的男性荷爾蒙的象徵,比如濃密的眉毛,挺拔的鼻子,淺青的胡茬以及突出的喉結等之外,看不出他外表有任何薄弱柔軟之處。而眼前男人也正疼溺地注視著姒丹翬。旦見姒丹翬:上身是淺月色的對襟衫兒,下身是粉紅羅裙,兩隻玉臂在月色下份外修美纖長。她睫毛彎彎,粉紅色布丁一般柔軟的嘴唇,使她像是開放在幽靜山谷中的一朵野茶花。面前男人,是姒丹翬數天前相中的紡織廠一名新錄用進來的青工,年紀比姒丹翬還小一歲。面前男人,是地道的芙蓉鎮人士,膽大豪邁,有一身的英勇氣概。姒丹翬在紡織廠媒染絲線比賽中,相中了這位撥得頭籌之人。見他長相英俊,工作謹誠,一來二去,與他火熱廝混。對於姒丹翬來說,清寂單調的工廠生活,讓她像煎熬在煉獄中一般,整個人身心和精神已□□磨得疲憊不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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