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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2 14:08:12 作者: 醉蓊
房胤池手拿手機,拍攝湖面美景,旦見天高雲淡,幾朵輕薄雲團裹著金色的陽光落在莫愁湖平靜的湖面上。一群歐鷺,從蘆葦叢中驚叫飛出,掠過湖面,落到湖中心的岩礁上。湖畔有叢叢菖蒲,葉全緣,排成二列,肉穗花序,花梗青綠,佛焰苞葉狀。一望之下,紫紅黃白詫紫奪目。上官黎心裡憤懣,取笑道:「你沒遊歷過美景勝地,難道也沒見過野花野草?」房胤池嘆道:「你真甭說,我除了逛過幾回杭州,還真沒四處遊玩過哩。」上官黎撇目望了望,懶洋洋地躺在草地上無心答睬。他順手揪下一枚蓇葖果,含在嘴裡。
大約過了一會兒,上官黎起身手牽韁繩,縱身一躍,騎在馬背上。「好傢夥,你可終於消停了。」說著,一抖湘竹湖絲灑雪鞭,勒馬向灌木叢中走。
第一四二章 窩裡搗女工逞蠻
我靜坐於床榻邊,雙手捧書,一面翻閱,一面照看上官靈童。我的床上垂掛一頂煙柳色秋羅帳子,配錦帶金鉤。床上鋪一領龍鬚席,疊幾床白綾刺紋薄褥,和玄黑捻金鳳紋緞被。窗外月華如水,灑落一派輝煌。夜鶯高啼,從遙遠的山背後,一直傳入香墅嶺。夜色斑斕,我分明覺得整顆心在瀝瀝滴血,分明覺得我待字閨中無人問。
我望望門上懸掛的繹色紗盤銀絲帘子,隨窗外拂進的秋風,一陣一陣擺曳。冷不防,上官靈童放聲哭鬧。我悉心哄寵,但他依然無休無止地哭鬧,萬般無耐,我用襁褓圍裹好,將他抱出房間。我走出樓外,佇立一道影壁旁,只望見園中靜悄悄的,除了一隻夜鶯沒完沒了的啼叫,偶爾還傳來幾聲青蛙的聲音。藤蘿垂掛於影壁上,花草葳蕤,沁香撲鼻。幾叢茱萸雜生在側,偃向籬欄,將其環護。月色落在我身上,有淡馨的清草氣息夾雜中間。我正要前往夢蕉園,驀地,從長廊上傳來一陣「橐橐」的腳步聲。當我看清楚是尕娃子的身影時,便急忙喚道:「尕娃子,你站下!」尕娃子回頭一望,一株海棠樹下站著我。「淑茵小姐,大事不妙,兩個女工摑臉扯發,揮刀動棒,正在打架哩。」尕娃子說完,已跑入毓秀樓。緊接著,從竹茅樓里傳來喧嚷的打鬥和哭叫聲。
一剎那,我惶惶張張起來,而尕娃子帶著上官仁,還有雪姨和梁婉容已從毓秀樓出來。梁婉容發現我圍著一條寶石蝶真絲巾,佇立一株海棠樹下,叮囑道:「淑茵,看護好孩子,啥也甭管。竹茅樓有女工打架。」闕美娟隨之走來,我把上官靈童交給她,經不住好奇,也朝竹茅樓跑去。竹茅樓掩映在一片由桑、松、槲、柘環抱的綠蔭里,有星星點點月光透進來。一條大理石平鋪光滑的小路,蜿蜒逶迤地伸入竹茅樓內。門窗上,懸掛一串一串熏制好的火腿和鯽魚。工友們白天晾曬的衣裳,搭在竹籬上。突然,一群女工驚聲尖叫著逃出房間,佇立竹茅樓外,戰戰兢兢。上官仁快步上前,質問女工:「人在哪兒,是誰招惹事非?」一群女工瑟縮地擠在花圃邊,伸手朝房間指指。「上官先生來了,大家讓一讓。」一看見上官仁,有人對聚攏在門檻邊的女工們大嚷一句。女工們回臉一望,是上官仁,便紛紛讓出一條道。梁婉容和雪姨,身後是我和尕娃子、王瑞賀,我們湧入房間一瞧,原來女工沙棘花受傷了。只見她面色蒼白,膚凝如脂,嘴唇滲血。宛似塗膏,頭髮凌亂,目光驚懼,一副惶恐不安焦躁的神情。而另一個女工,年歲稍小,約摸十七八歲,一身湖藍長裙,身材纖瘦細高,一條外裸的臂膀上有被指尖撓抓過的絲絲血痕。她看上去妖妖裊裊,又像一隻全神貫注盯著人望的雞雛。上官仁環目一望,一把鋥亮的尖刀血跡斑斑地扔在地上。「怎麼回事?為什麼鬧事?」上官仁厲喝一聲,望見沙棘花倚在窗沿上,捂著受傷的小臂。誰知,質問了兩聲,沙棘花也沒有回答。但,一個女工嘰嘰喳喳,像只亂叫的麻雀,說道:「她們因小事拌嘴。上官先生,還是先給沙棘花醫治刀傷吧。」上官仁氣得七葷八素,眼皮蹦蹦亂顫,心臟也撲通撲通地跳。雪姨告訴梁婉容:「捅傷人是要追糾法律責任的,先問清楚好。」梁婉容聽了,對上官仁說:「上官,問清楚原因,免得她們吃上官司。」上官仁再看那年歲稍小的女孩。一頭長髮披兩肩,裙胸上綃了兩隻白蝴蝶。淡掃蛾眉,星眸低纈,香輔微開,忍不住撲簌簌落眼淚。「姑娘,究竟咋回事?是你捅的沙棘花?」那姑娘只嚶嚶低泣,望得人心如刀絞,於心不忍。她一橫雙目,轉瞬間,又像個潑蠻的市井貧婦,大聲道:「是她憐不知恥,坐在門廊前洗衣裳,搞得到處濕淋淋、水汪汪的。」沙棘花低哼著,一聲不吭,那姑娘又道:「她素來喜歡招惹是非,大家提醒了好幾回,偏當耳旁風。今天又和我擺普,使人委實惱火。」有女工道:「她們因雞毛蒜皮之事,爭鬩得面紅耳赤,搧耳摑臉,上官先生,依我看,兩人都活該。」我走近沙棘花,說道:「沙棘花,打歸打、論歸論,你給上官先生說明情況啊?」沙棘花眼淚瀠瀠地望著我,像有天大的苦衷無法傾訴。半晌,她兩痕淚如溶溶月華直墜下來,在青綠鮫綃的衣裾上勾留不住,於滿地霜華上濺落兩點,眼見得又淺了,幹了。窗外月光斑駁影碎落在她那張驚懼的臉孔上,一隻裸露的小臂上鮮血汩汩如注。雪姨悄聲對梁婉容說:「這些女工都不容易,我看別太為難姑娘們了。」梁婉容未置可否,目光依然直視她們。而沙棘花面龐蒼白無色,深垂睫毛,淚花飄零。我拿上一條毛巾裹在她的手臂上,有心袒護,卻無力擋阻。上官仁雙手叉腰,心裡焦急。他在牆邊輕輕踱步,一雙鉚釘尖頭裸靴,踱起來步伐凌亂。那姑娘又道:「我向上官先生要求,從今往後搬離這幢茅樓。」上官仁一聽,眉毛上揚,淡淡道:「奇怪,不在茅樓住,你想住在哪兒?」那姑娘回臉指指身後窗外,回道:「住那----」眾人隨指的方向一望,正是香墅嶺里的另一幢竹茅樓。上官仁見兩人暗暗較勁,一時不知所措。我輕聲道:「爸,別太為難她們,先給治傷重要,日後慢慢處置她們。」上官仁搖搖頭,鬍子亂抖,臉膛漲紫,無耐地一回手,讓人攙扶沙棘花趕去醫院包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