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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2 14:08:12 作者: 醉蓊
    半夜時分,上官黎酒氣熏天地回來了。窗外瀟瀟雨聲,稀稀拉拉,使得房間異常沉窒。我偎著上官靈童輕酣微睡,聽見他進來就坐起身。「怎麼你又喝酒了?」我氣顫顫地問。上官黎垂頭喪氣,一頭黑髮淋濕雨水,衣領皺皺巴巴斜掛在肩上。一屁股坐在椅子上,嗓子裡「嗬嗬」喘著怪聲,像只落敗的大猩猩毫無筋骨地靜靜坐著。我不放心,輕輕下床,想將他攙扶上床。我說道:「來,脫了衣裳,上床歇息吧。」「走開!」上官黎猛然一甩袖,起身又坐在客廳沙發上,從衣兜掏出香菸,抖索地點燃,噗噗地吐出煙霧。我打著寒戰,臉像紅透的桑椹一樣,紅撲撲的。望了半天,不見有動靜,只得獨自返回臥房。由於上官黎一個人坐在沙發上,我始終無法闔眼。

    第六卷 緣盡江南

    第一二六章 棄女嬰眾人吐槽

    早上,我將一支蝶花銀髮簪插入髮髻里,套一身連體裝,抱著上官靈童剛走進毓秀樓,闕美娟裝扮美艷地垂立樓門口。

    旦見闕美娟:周身一件灰黑豹紋裙,裙袖泡泡狀。嫩臉修眉,挺鼻翹頷,兩綹長發勻稱地垂散。一段脖頸露在外,一款時髦玉晶瑪瑙珠鏈躺在上面。香藕色的臂膀上戴一串疙瘩石子手鍊。體高一米七,渾身散發類似檳榔的味道,讓人感覺絕非塵中人物,而是不識人間煙火的瑤台仙娥。

    闕美娟看見我抱著孩子,笑著打招呼:「淑茵小姐早安!」我輕輕示意地應了,將要往樓內走,卻又想起事。「美娟,你要出門嗎?」我望了望她手上拎的胭脂色紅香軟包,包面攀扣一個藻井結。闕美娟笑道:「今天和阿牛哥約好的,我們到鎮上逛一會兒。」我恍然大悟,接著問:「聽說昨晚上老太太頭疼,好些了麼?」闕美娟眉梢輕挑,露出一副得意的姿態,笑道:「還說呢,昨晚我給老太太額頭上揉了半夜,早上說好些了,現在還睡著呢。」我「噢」了一聲,笑道:「那你快去,毓秀樓有我呢。」說完,闕美娟粲笑著,一個人盈步走出山莊。我走進樓,梁婉容裹著睡袍佇立窗下,在臉龐上撲撲地拍粉。我望見了,問:「媽,我爸呢?」梁婉容拿起鏡奩照著描眉毛,隨口道:「書齋。」於是我徑直前往書齋。靈檀齋里,書桌上供養一盆文竹,葉若層層青羽翠雲,纖細秀麗。一個青瓷美人觚,裡面插著幾枝欺香吐艷的海棠,如胭脂片片。上官仁凝神屏氣,拿一支筆,在一張宣紙上揮毫寫就五個大字:家和萬事興。猛一抬頭,見我輕靠桌側,微笑地問:「為何站著不說話,我當是美娟呢。」我輕撇紙上五個秀麗字痕,裝腔作勢地贊道:「爸的字體越見蒼勁,真是鳳飛龍舞。」上官仁聽見稱讚,展顏微笑,將筆擱在眉紋棗心歙硯上,接著,舉起一杯茶盞釅釅地喝起來。「我許久未進書齋,別提描摹臨字了。你瞧,生疏不說,字都歪歪扭扭的。」我在書齋間掃視,笑道:「爸,您覺得美娟姑娘怎樣?」上官仁一聽,表情微微沉靜了一會兒,那張臉孔上松馳的皮膚,愈加往下耷墜。「還好嘛,很有心思。」我笑道:「我正想給她點讚,她把你的書齋收拾得窗明几淨,花香清幽。」我隨意望去,東牆上橫掛王羲之《蘭亭序》和蘇軾《寒食貼》字副。牆邊是面黃檀木隔扇,繪製著《水滸》英雄人物。窗下房中正有一條長案桌,擱著上官仁銅勾鐵劃的作品。一張藤椅,似有些年份。上官仁將要走出書齋,返過身問:「差點忘了,淑茵,昨天我已經同一所醫院的主刀醫生聯繫了,孩子要等一歲再做心臟手術。」我突然聽了,眼中滾出一包欣喜的熱淚。

    午時的陽光肆意照耀在香墅嶺上。一群少女奔跑在茵茵綠草間。我一臉笑容,喜不自勝。想進夢蕉園和葆君聊一會兒,被她們簇擁上來。一個高額頭,單鳳眼,腦門後撅一條髮辮的女孩問:「淑茵小姐,最近可好嗎?」不僅有她,身邊秦嗣嗣,姒丹翬也都關慰至極地呵護我。姒丹翬道:「靈童呢,已逾三日不曾看見了。」秦嗣嗣亦笑道:「聽人說靈童病了,應該不要緊吧?」我心裡驟然一緊,像被人狠狠捏住心臟一樣,窒悶地喘不上氣。我凝眸望向眾女孩,個個妖美婀娜,倩麗出眾。我說:「好的,一切都好。感謝大家惦念。」秦嗣嗣靠在身邊,我一望,旦見:一頭秀髮齊齊剪短,額前參差劉海貼在眸上。系一條綠色綢巾。上身著粉色蕾絲裳,金絲銀線勾邊。下身穿黑色長擺褲,褲角遮在方口扣襻兒黑布鞋上。秦嗣嗣扯扯我的衣襟,柔聲柔語地問:「瞧,我的頭髮好看嗎?」我輕手撫摸,不禁嘖嘆:好一個標臻的姑娘。於是笑道:「秦妹妹的頭髮剪短,簡直卓爾不群,讓人感嘆!」姒丹翬拿著一絹白綢,上面精細的刺繡一款《鵲登梅》圖案,熱忱地說:「淑茵小姐,這是個女工妹妹作繡之物,你給瞧一瞧。」我手捧繡絹,發現繡工笨拙無續,仿佛能一眼辨出,纖指迂迴之間,並沒有太嫻熟的技藝,遂笑道:「這位妹妹肯定是個初學者,雖是有一份熱心腸,但繡工尚需日益完善,若是有心,改日可與我妹妹請教一二。」秦嗣嗣笑意燦爛,眸亮炯炯,牽住我的手,問:「姐姐每日待在房裡,想必也不自在,可千萬記得來竹茅樓,同我們姐妹暄笑聊天呢。」我頻頻點頭,一回眸,尕娃子拎著一個包囊。姒丹翬揮手示意:「尕娃子,你過來。」尕娃子便沓沓走來。姒丹翬道:「你提了些什麼東西?怎麼鬼鬼祟祟的。」尕娃子嘴角上浮,露出一抹詭秘、難堪地笑容,道:「這是我帶給工友的。」秦嗣嗣微以嘲諷的意味問:「究竟啥東西嗎?拿來讓姐姐們瞧瞧。」尕娃子臉膛一紅,一時不好推脫。其實,只是蓖麻葉里包著一塊肥嘟嘟的醬赤赤的熟豬肉罷了。尕娃子笑道:「是醬豬肉,工友們讓我買來的。姐姐們想要吃嗎?」女工姐妹一聽,紛紛擺手:「原來是豬肉。我們想減肥都難,豈敢偷嘴兒。」眾人佇立蘺牆邊,說說笑笑。牆角,一架蓬蘿開出耀眼的葫蘆花就是不見結葫蘆。於是有人笑道:「瞧這幾株葫蘆花,唯有花骨朵,卻不見結果,實讓人憾惜。」尕娃子的眉頭已皺成了疙瘩,笑道:「姐姐們是愁悶嫁不出去,還是沒人要。要是我尕娃子說,非要找個山莊裡的『高富帥』也沒輒,但在竹茅樓里,可真有蹭破臉皮也沒人看的漢子哩。」姒丹翬和秦嗣嗣乍一聽來,異口同聲問:「你究竟在說誰?」尕娃子自覺言語失誤,抱頭鼠竄一般逃回了竹茅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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