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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2 14:08:12 作者: 醉蓊
秋天過去了。伴著冬天第一道霜降,江南短暫的嚴寒冬天來臨。萬物在刺骨的寒風裡委曲求全。鶯聲停歇,花草凋謝,滿塘荷花枝折葉損,大片冰凌薄薄的覆在水面上,像一面透明的玻璃境,隱約照出水底世界。我緩步走在廊上,望著廊樑上秋天結滿的蛛絲網,心裡一陣淒涼。我身穿厚厚的雪白羊絨衫,香艷慵散,外面套洋紅色大擺呢子寬袖大衣,圍著一條阿狸圍巾,圍巾四角綴著綠色鳳凰翎羽,艷艷生香。我將要返回毓秀樓,上官黎穿著高筒牛皮靴,發出並不清脆的橐橐聲,帶著房胤池和金寅釧走來。
房胤池似笑非笑直截了當地問我:「鮑臻芳在哪兒?」我有意嘲弄,卻不便表達,只淡淡回道:「和上官嫦在樓上。」金寅釧問:「還有人嗎?」我用蔑視地眼神望了望,道:「余鴦也在,沒有其他人。」話音落下,三人毫不猶豫地闖入毓秀樓。我悵然無主,佇足稍許,也走進毓秀樓。一走進客廳,鮑臻芳身著橘紅色雙排扣花邊羽絨服,大大咧咧地指責房胤池:「請不要像蚊蠅一樣糾纏我,只當我求你。」房胤池譏笑道:「你美艷如花,人人皆能採摘,不信你問問金寅釧,他一樣對你衷情。」鮑臻芳擺手道:「我不想與你磨嘰,我和上官嫦正要出門呢。」剛要出門,上官黎喚道:「晚上房胤池過生日,他邀請了你。」鮑臻芳一甩頭髮,苦笑道:「我沒有時間。真抱歉!」我坐在沙發上,給自己倒了一杯碧螺春,喝了兩口,猛然聽見樓外鮑臻芳大聲哭鬧:「我警告你,不要再騷擾我,我們不會有結果。」房胤池齜牙咧嘴,一臉淫怪笑意:「世界上有兩種女人讓男人心動,你知道嗎?」鮑臻芳道:「我不是你心動的女人。」房胤池笑道:「一種是風情萬種勝熙鳳的女人,一種是憐香惜玉賽黛玉的女人。」鮑臻芳將要反駁,上官嫦問:「那麼請問,臻芳屬於哪種?」金寅釧道:「那還用說,自然是第一種了。」眾人一聽無不哈哈嬉笑。鮑臻芳羞羞答答,憤恨不已,拿起挎包砸向金寅釧。
我汲步跑出門,一看房胤池拿著一束鬱金香給鮑臻芳下跪求婚。鮑臻芳欲哭無淚,欲訴無語,站在上官嫦身後躲躲閃閃。余鴦也立在一旁,旦見嬌臉紅霞襯,朱唇絳脂勻,蛾眉橫月小,秀髮垂肩披。上身穿帶條紋的淡黃衣裳,下身著象牙白長褲,清純溫柔,繾綣如天使。而上官嫦穿著帶露毛的呢子裝,內裳是金絲挑領袖口繡花洋紅旗袍,搭著豹紋骷髏頭圍巾。正是:肘膊賽凝胭,香肩欺粉貼。貌若仙女容,神如西施態。翩若驚鴻金步搖,一笑一顰綻金花。三個女孩被兩個大男孩相擁相簇,一時無法脫身。
我盈盈笑道:「大家只是逢場作戲,沒必要當真。房胤池,晚上的生日宴,她保證參加。哪家酒店?」房胤池笑道:「《金枝玉葉》酒樓。」
晚上,房胤池一身相當考究的咖啡色西裝,米色襯衫,繫著領帶。他在《金枝玉葉》酒樓備辦了一桌豐盛的生日宴。前來道賀的有上官黎、金寅釧、鮑臻芳、上官嫦、我和余鴦、葆君。除此以外,韞歡和史釵也來了。眾人給他贈送了禮物,他自是歡心不悅。桌上擺滿菜餚,有糖醋糟蘿蔔、糯米藕蓮汁、醃窩蕖、綽芥菜、拌木耳、手撕鱝鰻、湯泡海蟄、熗腰花。這僅僅是幾道涼拌菜,而到後來熱菜一上桌,才真正知道房胤池的良苦用心。上官黎說:「房胤池為人仗義,這些涼菜是依據你們每個人的口味而做,不相信你讓他自己說。」房胤池撓了撓後腦勺,笑道:「淑茵嫂嫂喜吃醃窩蕖,是嗎?」我點點頭。「葆君喜吃綽芥菜,是嗎?」葆君亦點點頭。「臻芳喜吃糯米藕,是嗎?」鮑臻芳也點點頭。「我還知道上官嫦喜食糖醋糟蘿蔔,是嗎?」上官嫦同樣點點頭。「史釵喜吃泡海蟄,是嗎?」史釵笑著點點頭。「最後是余鴦,我知道你素愛吃熗腰花。」余鴦紅著臉點點頭。每個人杯中斟滿美酒,熱菜也依次上桌。只見有:宋嫂魚羹(盅),西湖醋魚,響油鱔絲,蝦蟹豆腐,蔥包檜和蓴菜魚羹。每盤菜皆澆油調汁,亮鮮斑斕,使人味欲大開。上官黎道:「房胤池要給大家敬酒,請安靜一下!」房胤池舉著高腳杯紅酒,略帶羞澀地道:「感謝大家前來參加我的生日宴,感謝大家一直對我的關心。此杯中之酒我敬給你們。」眾人鬧鬧騰騰間,全都端酒恭賀。上官嫦道:「大家是朋友,相逢即是緣。」余鴦笑道:「你們能看得起我,讓我受寵若驚。」史釵在杯中添滿酒,笑道:「你們與韞歡是好朋友,我也不例外,祝你生日快樂。」我笑道:「大家榮辱與共,一直彼此照應。我感激大家,藉此機會一起歡飲。」葆君慌忙站起,一抬手險起碰翻酒杯,「噯呀,太失禮了。」她擦了擦灑出的酒,「我是隨姐姐來,其實,我是不適合來的。」房胤池一聽,笑道:「何謂『適合不適合』,你能來已使酒樓增輝添彩了。」說笑間,眾人一仰頭,紛紛喝盡了杯中酒。金寅釧笑道:「雖說房胤池請客,實際上大部分酒資由黎哥墊付了。今天我和他要特別感謝黎哥。」我倏然聽後,頓時明白。這場花銷上千的餐宴,又是上官黎暗箱操作的「傑作」。事實上,我早已聞悉他花錢如流水的習性,但一直無法說服,只能聽之任之。眾人推杯換盞,飲酒行樂,轉眼間夜色凝沉。我們六個女孩不甚酒力,勉強喝了幾盅,已是力不從心。我昏昏欲睡地爬匐桌上,微眯雙眸,注視上官黎。上官黎一臉漲紅,額上沁汗,高呼海喝地一杯接一杯灌酒。史釵扯扯我的衣襟,說:「姐,他們想要喝到何時?」葆君說:「肯定要喝到爛醉才肯罷休。」上官嫦捧著手機只顧埋頭髮信息,房胤池笑道:「上官嫦,別只顧發信息嘛,來,喝酒。」上官嫦抬眼望了望,拿起酒杯喝盡了。韞歡笑道:「上官嫦和他哥一樣,好酒量,本人佩服。」上官黎道:「你說費話!我的妹妹是女中豪傑。」房胤池又同他們各自碰酒,不料上官嫦擺手回拒。「怎麼,上官嫦不給我面子?」房胤池板起臉裝腔作勢地笑道。上官嫦道:「我的酒量有限,難敢稱尊,大家都知道。」我接了上官嫦的酒杯,對房胤池說:「我替小姑喝行嗎?」房胤池臉色一黯,似有不快,回道:「那就要兩杯嘍?」我笑道:「好吧,沒問題。」說罷,仰起脖子喝個津光。上官嫦見我臉色蒼白,猶似三月梨花之色,湛湛醒目,按按我的胳膊,笑道:「嫂嫂今日喝多了,量力而為。」我眸中忽閃,笑道:「姐半年未曾喝酒,今日卻是沾了幾口,不要緊。」上官黎道:「你嫂嫂本不該讓她渴酒,也罷,那是最後一杯。」上官嫦直起身,突然笑道:「大家慢慢喝,我有個朋友約我,失陪一會兒。」說完,逕自要往外走。金寅釧攔了攔,笑道:「上官嫦有何要事,匆匆而走?我們大家正在興頭上,你一走了之,實在不合適。」上官嫦道:「確有其它事,恕不奉陪!」上官黎對金寅釧說:「讓她走,不要阻攔。」這樣,上官嫦抽身走出了酒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