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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2 14:08:12 作者: 醉蓊
    我問鄢翠枝:「翠枝,究竟怎麼回事?這是多久的事?」鄢翠枝一臉迷茫,回道:「三天前,就是送完鐵柱的第二天,睡了一休,早上起來就發現長瘡了。」「會有這樣蹊蹺的事?」我腦洞大開,驚嗔地望著:「臉上長瘡可不是好事,再怎麼不能長在臉上。」鄢翠枝回道:「我是說嘛,前幾夜睡在院落里,也沒覺出啥,那天早上才發現,一天比一天愈加厲害。」黃靜婷嘲笑:「翠枝妹妹莫不是做了見不得人的醜事,老天爺故意作難你。」鄢翠枝一臉羞窘,說:「婷姐不安好心,成心譏笑我。我鄢翠枝本本份份,能做個啥事。」我見鄢翠枝急得滿頭大汗,賣乖可憐的樣子,笑道:「無非是暗瘡,你就懼怕成這樣。來,我爹藥匣盒裡有草藥,肯定能給你治一治。」鄢翠枝一聽,急喊道:「淑茵,還看著幹嘛,快點給我整治一下。」我領著她們走進屋,在藥桌上翻查病案,找出來一例治療暗瘡的處方。「黃芩20g,桑葉5g,丹皮15g,赤芍10g,蒲公英15g,銀花5g,夏枯草10g,菊花10g……」我徐徐念道。鄢翠枝憂心急迫,等著我給開處方。雖然爹曾經手把手教過我如何寫處方和開藥。但是,我依然覺得有那麼一絲笨手笨腳。那些中草藥在藥匣盒裡,我必須認準每一味藥,必須斟酌好它的用法用量。我按病例制定好用量,開好處方,在藥匣盒裡一味一味地稱量。中草藥是我爹從山上採挖而來,前一年冬天,他在家中篩選、晾曬、炮製,全都精心儲藏在藥匣盒裡。

    鄢翠枝笑道:「淑茵,你算救了我,如若不然,我非要變成花臉婆,怪臉鬼了。」我笑了笑,一面將稱出來的草藥包裹好,一面笑道:「只要不是疑難雜症,我爹都能醫,爹從醫幾十年,我也學會不少。翠枝給你,你帶好草藥。」黃靜婷問:「茵茵,都是啥藥性,怎麼能怯除瘡?」我拿起處方,笑道:「這十幾味草藥都有通濕,除燥,抑火,舒脾絡的功效。」鄢翠枝問:「草藥何種用法?」我回道:「一天溫火煎一副,十天喝完。」鄢翠枝感激不盡,拿出草藥錢,說:「給!這是藥錢。」我覺得她有禮有節,回絕道:「錢我就不收了,我常年不在家,你們照應著我爹娘就是了。」鄢翠枝道:「錢是一定要給你。你爹辛辛苦苦採挖草藥,他也很不容易。」黃靜婷笑道:「翠枝妹妹不必客氣,你聽淑茵的吧,她遠在杭州,她爹身旁又沒有依靠,你就幫著照應一下。」鄢翠枝抱著幾捆草藥,笑容滿面,臨走還是將錢擱在了桌上。黃靜婷對我說:「翠枝不比倪二狗無理,做人講厚道。」我笑道:「她有身孕了,恐怕心裡美滋滋的呢。走,隨我拿點柴,我回來燒飯。」

    月色淒涼寂闌,像皇姑河的水,幽幽瑩澈。窗外,杏樹上黃澄澄的蜜杏密密匝匝,無形中散發出淡馨之香。我和上官黎坐在籬笆院裡,心裡已焦躁不安。我想念省城的娘,每時每刻都牽掛她的病情。坐在杏樹下,悲哀和空虛深深占據了我的內心。我害怕寂寞的夜晚,夜晚使我更加思念至親之人。但越是思念,越感到絕望,絕望更帶來深深的、無可奈何的淒涼。同時,我也想起已故的鐵柱哥,他短暫悲慘的人生在不經意間劃上了終止符。為此,我感到傷心難過。靜靜地坐著,我的耳畔不時傳來金瑣的號啕聲,那種哭聲陣陣尖銳,使我聽後微微戰慄。

    我對上官黎說:「你聽,那是金瑣在哭。」上官黎屏聲凝氣,聽了一會兒,也道:「嗯!是金瑣。」我心裡忐忑不定,像被一道魔咒牽引著,便有進鐵柱家一探究竟的衝動。「不!淑茵,還是不要去的好。再說,明天咱們要上省城看你娘,今晚早點歇息。」我剛要站起身,被上官黎扯住衣襟,站在原地。我的耳畔依然是金瑣的哭鬧聲,聽得人惴惴慌亂,最後,我堅決地撇下上官黎前往鐵柱家。才走近鐵柱家窗下,聽見村長的慰問聲:「桃仙,你安心養病,再大的困難,村里也會給你們幫襯。你的事是全村人的事,是我村長的事,鐵柱讓我心疼啊。」鐵柱娘回道:「村長,我們是給村里添負擔哩,但你也看見了,這拖家帶口的,實在沒轍。關鍵現在還有金瑣,整天哭哭鬧鬧,桃仙病情不穩,還要看病吃藥,我們兩個老人承受不住呀。」我走進屋中,看見村長和媳婦,以及兩個村幹部,坐在炕上絮叨。

    鐵柱爹道:「淑茵來了,快坐!」鐵柱爹讓我坐在臨窗的炕沿上。「叔,金瑣怎麼了?」我看看爬在炕上嗚嗚大哭的金瑣,關切地問。鐵柱爹抱過金瑣,遞給了一根村長帶來的香蕉。誰知,金瑣根本不搭理,仍舊高聲哭喊。鐵柱爹為難之餘,一字一頓地說:「你們看見了,桃仙的情況----不好。」

    孫桃仙仰面躺在炕上,目光渙散無神。而村長膚色黧黑,寬腦門兒,寸平頭,眉弓稍高,眼眸微微內陷,幽黑閃亮,一副精明、利練的模樣兒。他長長愾息一聲,眼含淚珠。

    我上前撫了撫孫桃仙的面額,微微發燙,憂聲說:「孫桃仙在發燒呢,要不然給吃點藥吧?」鐵柱爹一聽,忙去找藥,但找了半天也沒找著。我直起身,道:「叔,你別急,我家裡有。我給你拿。」我走出鐵柱家,恰好,上官黎來迎我。我傷感道:「怎麼你也來了?」上官黎回道:「我怕你傷心,過來瞧一瞧。」我又道:「我回家拿藥,你等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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