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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2 14:08:12 作者: 醉蓊
    韞歡坐在門外階梯上,久耐不住,待我打開門,已悄然離開。後來,我送走了史釵,坐在房中靜靜繡了幾針涎襟,最後決意進蘭蕙園、或是藕香榭走走。我特意甄選出淡米色素衣素裳,臉上薄施脂粉,櫻唇塗成粉紅,耳上掛一副八寶攢珠耳墜,腕上戴著婆婆送給我的一對赤金環珠九轉玲瓏鐲,邁出雪瓊樓。漫步花園裡,蟋蟀此起彼落的鳴叫,濕蓬蓬的霧氣中飄蕩著一抹抱惠蘭的芬芳。門口,一株挺拔的鳳凰木細小的葉片閃動碧綠,露珠凝而不落。空中漂浮著小蟲辛勤吐出的遊絲,夾雜飛花亂絮,癢人臉頰。嫩黃楊柳叢中有喜鵲驚飛。從荷塘上飛來幾隻蜻蜓,在我頭頂上方追逐。我走出山莊,走在筆直的柏油路面上,偶爾有結積的水漬,濕漉漉、滑膩膩的。我穿著高三寸瘦尖頭皮鞋,望向道路兩旁夾蔭的鳳凰木。清風撲面緩緩地吹來,吹散我兩鬢長長的秀髮,我一抬手,輕輕綰了綰鬆散的秀髮。步行剛走出山莊外,張司機開車從省城返回。他停下車,上官仁從車窗探出頭。

    上官仁笑道:「淑茵,你是要上哪兒呢?」我微然一怔,輕輕回眸粲笑:「爸,我到鎮上買些水果,馬上回來。」上官仁笑道:「那不至於走著去吧?來,讓張司機送你。」說著下了車,然後,等著我上車讓張司機送。我有點遲疑,原打算閒步漫走,疏散心情,現在,既然他說話了,便應允了。他下了車,我坐上車,自然而然,在張司機的護送下,我來到了芙蓉鎮上。城邑上,人來人往,似乎比平常增添無數。張司機將車停妥當後,對我說:「淑茵小姐,我陪你挑選水果。」我「嗯」了一聲,同他步入一家大型超市。

    「杭州的桑葚唻!」「大櫻桃唻!」「好蒲子,好芒果,鮮枇杷、小棗兒、大提子、涼涼兒的粽子唻……」一爿堆放水果的商販在吆喝。張司機隨著我,兩人開始了挑選。「姑娘,早上新上市的大櫻桃唻,買點吧,忒便宜。」一個臉上像抹著黃蠟紙油一樣的婦人高聲問我。我遂停下腳步,扭頭環望。張司機笑容可掬地湊上前,拿起一個櫻桃嗅了嗅。張司機笑道:「挺好,非常新鮮哩。」我抬手拿起一個,也覺得甚好,挑了幾個過完稱,將要掏錢,不想從身後躍出一人,伸手搶走了我的錢包。那人動作嫻熟,幹練利索,不費吹灰之力行竊得手,讓我懵頭轉向。

    當我發現了小偷後,居然被深深地唬在原地。半刻回過神,趕忙追趕。剛追上了步行街,已見有便衣警察,施展擒拿術將小偷治服。我焦急萬分,還沒跑近,竟崴了腳。我疼痛難忍蹲在地上,臉額上滲出豆大汗珠。在警察的幫助下,張司機看見小偷被拷上了手拷,返回身發現我扭捏作態。張司機道:「淑茵小姐,你……你不要緊吧?」疾快跑了過來,攬住我的腰。我表情痛苦,心生抱怨,卻難吐露,只是掙擰臉孔一個勁地「噯喲」。張司機將我扶坐在路邊坐椅上,給我脫下鞋,發現腳踝紅腫,一片淤青,心疼之下,替我搓揉。張司機軟語溫存地道:「淑茵小姐痛嗎?也許這樣會好些。」我咬著牙,不顧迴避眾人的目光,點頭又搖頭,回道:「不痛……啊……痛吶。」張司機噘起嘴唇,像只噘嘴的猩猩,「赫赤赫赤」地吹了幾聲:「淑茵小姐忍住點疼,我先送你進醫院。」

    且說史釵走出雪瓊樓,一個人孤孤單單地回了飾品店。有我苦口婆心地勸慰,她漸漸心思開明,樂觀豁達了。她從一堆飾品中間,挑出一對丁香米珠耳墜,和一隻極為普通的瑪瑙手鐲,戴飾好以後,來找葆君聊天。

    天色昏昏,似乎要蘊釀一場暴雨。雲團凝聚,疾風吹嘯。葆君坐在繡坊里精心刺繡,壓根沒有注意到史釵。拎著一袋燙手板栗,史釵喚了聲「葆君」,剎那,葆君被無意一驚,針尖險些戳進指頭裡。「史釵,怎麼是你?」她嘟著嘴氣哼地望了望史釵。史釵把板栗遞給葆君,好奇地拿起葆君的繡作《玉花驄圖》瞅了半天。「這件繡品是?」她問。葆君剝著板栗吃,笑道:「是韓乾的《玉花驄圖》,新接手的。」史釵「噢」了一聲,伸胳膊給葆君瞧:「好看嗎?瑪瑙的。」葆君一見之下,噗嗤一聲笑了出聲。史釵迷茫了,眼神直勾勾地盯著望,問道:「你笑什麼,不好看是嗎?哼,那我抹了去。」說著,要從手腕上將鐲子捋下來。葆君一看史釵要捋下瑪瑙手鐲,急喝道:「千萬別!我是逗你玩呢。瞧----」一伸胳膊露出明幌幌的手鐲。史釵道:「喲!這是啥手鐲?好勻稱哩。」葆君笑著抹下來,遞給史釵,說:「是姐姐送給我的。忒貴。赤金掛鈴鐺手鐲,一對一千哩。」史釵知道後,眼眶裡立時閃爍晶光,端祥著摸了摸:「真的?你姐對你真好。」葆君微微一笑,擺手道:「那還用說,我就她一個妹妹。」史釵羨慕的眼睛也發紅了,拿著手鐲半天不吭聲。葆君卻未看出異樣,還譏嘲道:「韞歡對你那麼好,讓他給你買一對更好、更貴的唄。」一聽葆君提到韞歡,史釵苦笑道:「甭提他了。哼,我和他吹崩了。」葆君一聽,驚訝不已,險些噎住,但懷疑在唬弄自己,竟咯咯大笑。笑音未落,韞歡從門外奪步闖了進來,張口道:「史釵,你好不知趣,我找你真辛苦。」史釵一望韞歡嬉笑怒罵的樣子,心裡怦亂如麻,一時瞋目兮之。韞歡走近身旁,想要拉起她,不料,史釵「哇」地一聲哭了。葆君被這一幕驚呆了,兩眼呆直,心緒飄浮,半天闔不攏嘴。史釵怒斥說:「天煞的惡鬼,石頭礅兒,偏這般死豈白賴地纏我不放。」韞歡眼含瑩珠,嘴唇顫動,乞求地回道:「愛你,恨你,這便是我。我只願你回心轉意,那些閒言碎語你當是個屁。我是惡鬼,是石礅,可我的心是你的。」葆君望著他們兩人,緩過神色,笑道:「你們像不諳人情世故的孩子,這麼操不起磨礪,一定弄出彆扭了,是嗎?」史釵道:「我認命,看上你是上輩子欠下的債,我看清楚了,我也還清給你了,以後我們分道揚鑣。」韞歡哪肯罷休,一聽說史釵要與自己分手,臉一沉,眼一軟,立時掉下了眼淚。葆君坐在一旁替他們著急,兩頭勸解地說:「明端端親熱的一對,怎麼說分就分。別小孩子過家家,早上分下午合的。韞歡,肯定是你惹著她生氣了?」韞歡吱唔著,臉上一陣紅一陣白,剛要坐在史釵身旁,史釵又站起身,準備奔出門。眼看史釵要逃離開,韞歡拽住了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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