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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2 14:08:12 作者: 醉蓊
    余鴦赥赥地笑著,柔聲念道:「其一:雪裡已知春信至。寒梅點綴瓊枝膩。香臉半開嬌旖旎。當庭際。玉人浴出新妝洗。造化可能偏有意。故教明月玲瓏地。共賞金尊沈綠蟻。莫辭醉。此花不與群花比。其二:江南可採蓮,蓮葉何田田。中有雙鯉魚,相戲碧波間。魚戲蓮葉東,魚戲蓮葉南。蓮葉深處誰家女,隔水笑拋一枝蓮。江南可採蓮,蓮葉何田田。東家莫愁女,其貌淑且妍。十四能誦書,十五能縫衫。十六採蓮去,菱歌意閒閒。日下戴蓮葉,笑倚南塘邊。江南可採蓮,蓮葉何田田。水覆空翠色,花開冷紅顏。路人一何幸,相逢在此間。蒙君贈蓮藕,藕心千絲繁。蒙君贈蓮實,其心苦如煎。江南可採蓮,蓮葉何田田。採蓮一何易,駐馬一何難,遠山雁聲啼不斷,遠浦行雲白如帆。遠鍾一聲催客行,遠路漫漫俟客還。牽我青驄馬,揚我柳絲鞭。踏我來時道,尋我舊時歡。回首望君已隔岸,揮手別君已淚潸。看君悲掩涕,看君笑移船,惘然有所思,堵塞不能言。江南可採蓮,蓮葉空田田,莫言共採蓮,莫言獨採蓮,蓮塘西風吹香散,一宵客夢如水寒。」

    余鴦淺吟低唱之後,回臉望著神情木訥的范黟辰。他一臉彷徨,目光迷離柔情,正望向自己。余鴦微微有些不安,無論如何,兩個孤男寡女相處湖畔,難免讓人猜疑。「范黟辰,謝謝你陪伴我。」余鴦笑了笑,神情有些飄忽,道:「我要走了。湖畔太冷,你不覺得嗎?認識你很高興。」說著伸出手。半晌,范黟辰與余鴦握別,笑道:「遇上你是我倆的緣分。若是有興趣,你來我家坐坐。」余鴦點點頭,眸中帶淚。

    夜已深沉,蟬聲不斷,一陣白灊香送來,應自西風隔岸送。兩行熱淚奔湧出,原是親人兩相識。余鴦感覺周身疲憊,像從淤泥中趟出來一樣。她滿腹情愁,步步蹣跚地返回家。

    第一零八章 食苦果韞歡服軟

    一晃十數天。我整日待在房中,給未來降世的孩子繡紅肚兜彌羅祥福涎襟。窗外天空悶熱難耐,蚊蚋飛來飛去。我不敢開窗戶,生怕它們透過紗網,鑽進我的房中。靜坐的時間久了,只覺得腰背酸漲,渾身乏力,兩隻眼睛也盯不住手中金線怎麼穿梭了。於是我放下繡襟,一個人只穿了件小袖褊衫,走出房門。剛走下樓,迎面碰上史釵,正哭哭啼啼來找我。

    史釵啞著嗓子罵咧道:「我當是個正派君子,誰想是個偷雞摸狗的下流貨。」我木訥半天,急忙問:「史釵妹妹,你究竟咋了,為何這般抱怨?」史釵眼皮紅腫,眸光閃爍,悻悻說:「姐給我拿個主意,我一時半會也活不下去了。」我回道:「究竟何事?為何要我給拿主意?」史釵抽啼不止,我用紙巾給她揩了揩淚水。正在說話,韞歡氣急敗壞地從園中遊廊上追攆而來。韞歡拽住史釵的手,怒氣沖沖道:「怎麼跑到香墅嶺來了,害得我到處找你,和我回吧。」史釵狠狠一甩手,掙脫了,對我說:「姐,咱們進房中說話,不要管這個糟饢的潑皮。」我剛要隨她往樓上走,韞歡急了:「史釵,別說我韞歡沒出息。和我好上,我把你當作寶貝一樣寵著。」史釵斜睨著,不管不顧,挽住我的胳膊往樓上走。韞歡愈加著急,抬手再次抓住史釵:「不要瞎鬧了,人家會笑話我們。」史釵輕蔑地朝韞歡哼了聲,撇下他和我上了樓。僅管我左右為難,不知道他們為何事鬧出彆扭,總之,隨著史釵進入房中後,她哇哇地大哭開了。我問道:「史釵妹妹,究竟什麼事情,把你弄成這副窘樣?說給姐聽,姐給你作主。」史釵咽咽喉嚨,輕輕抬起頭,哀訴道:「要說我和他的事,也是自由戀愛。不論他追我也好,還是我隨他也罷,後來兩人就好上了。原先,我一直以為,他有份體面工作,能在紡織廠長久幹活,將來若是成婚成家,也能和和美美的活一輩子。」話未說完,韞歡在外面「彭彭」敲門:「史釵聽我說嘛,快開門,別讓姐為難,咱們的事自己解決。」史釵一聽,想著對策。我一時犯起了嘀咕,韞歡亂敲亂嚷,讓外人聽見,還當出了什麼事情呢,遂問史釵:「你說這門開是不開,總不能任由他敲打吧?」史釵用手絞動衣襟,嘴唇顫抖,哭腔道:「求姐不要管了,他敲夠了自然會走。」

    韞歡立在門口,一個人敲了半天,見我沒給開門,就氣哼哼地坐在石階上,拿手機發信息。史釵想了想,將事情原委告訴我。原來,早在一年前,史釵與韞歡是在社區居委會為香墅嶺表演節目時相識。那天,史釵穿紅披綠,手舞長綢,給山莊裡所有紡織工人扭秧歌,被韞歡相中。後來,韞歡央求葆君從中牽線,死磨硬纏,隔三差五對史釵大獻殷勤。史釵以為韞歡為人忠厚,踏實本份,於是任由他擺布。誰想史釵被蒙蔽真相,韞歡有機可乘,騙去她的青春和貞操,騙去她的金錢和光陰,直到有一天,一個人告訴韞歡的為人,她方如夢初醒。

    史釵道:「若不是尕娃子告訴我,韞歡睚眥必報,為惡多端,偷雞摸狗的真實本性,我只怕一輩子也蒙在鼓裡哩。」我遽然一驚,腦海中驀然閃現韞歡盜竊山莊紡織廠物品、以及他父母向上官仁求饒的經過。但與此同時,韞歡勇救落水女,受到上官仁嘉獎,在紡織廠跟隨袁師傅也算得力,我便有心袒護。我嗟嘆不已,開導說:「史釵,他為人不端,惡跡昭昭,只是別人對他片面的了解。那麼,你如何看待?」史釵眸中帶淚,黯然神傷,將手搭在我的手上,句句尖薄:「論相貌稟性,他粗枝大葉。論胸襟氣度,他狹隘自私。論人格修為,他有揣妒之心。這些我都可以不計較,只是最讓我不能接受的,是他曾經犯過的愚蠢錯誤。」一語未了,韞歡又在敲門,撮起嗓子喊:「淑茵姐、史釵,請你們讓我進來,我有話要說。」我有點為難,好心問史釵:「讓他進來嗎?看他那麼執著。」史釵恨聲說:「不行!讓他在外面反醒反醒。」我給史釵輕輕揩了揩眼淚,臉龐上一層薄薄脂粉也被淚水黏糊了一片。韞歡繼續在外面大嚷:「我夜夜求菩薩,日日求祖宗,只想娶你進門,誰料你無情無義把臉翻。」史釵氣不過大聲回道:「行為不端,品行惡劣,天地鬼神,日頭月亮照著你,從你心裡頭長疔爛了出來,爛化成醬在這裡。」韞歡沒搞明白她話里之意,依舊攥拳「彭彭」擊門。史釵向我擠出笑靨,卻是一絲難堪,一絲尷尬,和一絲無耐的。我思忖半晌,說:「其實在姐看來,你應該心平氣和找他好好談一談。如今,他做人踏踏實實,早已有改過自新的念頭。」史釵自怨自艾,數落著韞歡的是是非非,那個他愛過的男人,原來是個道貌岸然的偽君子,為此愛恨交織。史釵面露愁雲,笑道:「不是我不通人情,我實在無法忍受他曾經的所做所為,像有一條無法痊癒的傷疤,永遠留在人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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