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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2 14:08:12 作者: 醉蓊
    沙棘花揎拳擄袖打開煲蓋,只見一鍋糯米粥中,攙雜著蜜棗、枸杞、花生、葡萄乾、臘肉、素餡、豆沙,紅囊瑩肉,直叫人垂涎三尺。我笑問:「棕子看著就好,沙棘花妹妹怎生得這麼一雙巧手?」沙棘花一面給大家盛棕子,一面低笑:「往年村子裡,每家每戶端午節都要做棕子,我家尤其做的出彩。」姒丹翬將一碟棕子遞給我,我拿著筷子嘗了嘗。沙棘花回臉問:「姐姐,味道如何?」我品著甜膩膩的棕子粥,直覺得舒袒,笑道:「色美味絕,好似王母娘娘的瑤台宴,真是好吃。」姒丹翬吃著棕子,忽然發現我胸前掛著一個香囊,笑道:「姐姐,你所戴何物?取下來讓我們瞧一瞧嗎。」萬般無耐,我將胸前掛的香囊拿給她。香囊是葆君前一夜繡給我的,一共是兩個,還有一個給了上官黎。姒丹翬將香囊托於掌心,細細一瞧,見是《鳳凰街枝》圖案。「你們看,」她驚嘆地說,「鳳凰是百鳥之尊,姐姐配帶它,真價顯身份。」我一聽,欣悅不已,但不露聲色,只說:「婚後半年多,眉稍眼角越添了許多月痕。更別說,腆肚露股,小腿挺硬。」沙棘花望見我噦出棗籽,笑顫顫地問道:「姐姐,棗兒蜜嗎?這種紅棗鎮上少有,是我前日讓人從家裡稍帶來。姐姐若是吃了喜歡,我便再拿些棗兒給姐姐。」我聽後心裡美滋滋的不說,覺得沙棘花恭敬我、謙護我,曾經對她百般不解和怨懟,頓時煙消雲散了。還沒回答,秦嗣嗣擠過來佇立我身前:「瞧姐姐,她不僅棕子做的好,這說話聽得也人妒忌了。」正說話呢,蕭老太太拄拐漫步而來。我猛然一見,陡生驚疑,心想:老太太往日總待在毓秀樓,今日為何走出來了,若摔著、磕著,那誰也擔待不起。這般一想,我急忙放下碗筷,汲步迎接。我說:「老太太,你怎麼就走出來了?外頭風大,小心著涼。」蕭老太太並不注意我說話,偏往那堆女孩中間望,半晌說:「方才聽上官嫦說,池塘旁一群女工們說笑著哩,我心裡憋慌,走出來瞧瞧。」我扶穩蕭老太太,慢慢朝女工們走。當女工們看見老太太出來散步,紛紛迎上,細聲嬌嗲地問:「老太太快來,來塘畔吃棕子。」我們隨著大家佇立池塘畔,有人發起了牢騷:「噯呀,咱們只顧自己享用了,竟把老太太忘了。棕子製作的味美鮮口,該給老太太也送一份去的。」哪知沙棘花嘿嘿一樂,笑道:「你們別急嘛,我早給老人家準備了。你們等著,我馬上給老太太取來。」說完,一轉身跑進竹茅樓給老太太取棕子。蕭老太太坐在鋪墊蒲草的石闌沿上,目光無意往四面觀看,旦見:草香花落處,鶯老柳枝輕。家燕攜雛習,鯉魚唼水嬉。蕭老太太微笑著說:「端午節了,景致一天勝過一天。這倒讓我想起來了,玉鳳給準備棕子了沒有?」我趕忙應著,笑道:「老太太您犯的著操這份閒心。端午節是個大節日,她能忘了不成?」蕭老太太看了眼姒丹翬,見眉目清秀,身材欣長,出落得水靈靈俊俏,感嘆道:「這丫頭幾天不見,又換了副模子。」眾人聽了都不大明白,相互望著。我遂問:「老太太,您究竟是何意思呀?大家不明白了。」蕭老太太啊哈一笑,拿拐指指:「愚鈍!你們瞧不見,這丫頭站在人中間,屬她最漂亮嗎?」眾人如此一聽,全都放懷笑出了聲。

    半晌,沙棘花兩手托著一碟鮮棕款款走來。待走近蕭老太太,將棕子恭敬地遞到手上,說:「老太太,這是我給您單獨做的一份,怕您吃不消,所以糖份少些。來,我給您餵。」蕭老太太聽了樂不攏嘴,對此好一番褒獎。

    端午節這天傍晚,莫愁湖畔湧現眾多情侶佳偶。湖岸一隻竹筏上,史釵靜坐竹筏中間,松松挽著頭髮。她低垂臉蛾,搔首弄姿,柔美的目光所及之處,幾隻僻鵜在竹筏邊遊動。而坐在筏子外首的韞歡,臉露欣色,目帶笑意,手執竹篙,正徐徐划動木筏。

    「徑曲夢回人杳,閨深佩冷魂銷。似霧濛花,如雲漏月,一點幽情動早。」韞歡在為他苦苦追尋的女孩祈禱,他有心將史釵像個活菩薩一樣供著、捧著、奉著。他看著史釵脖頸里圍著一條桑蠶絲水墨油畫縐緞披肩,韻味十足,露出女孩嬌柔矜持嫵媚的姿態。旦見史釵:細柳彎眉映襯桃花腮,櫻唇粉面巧搭瑩亮眸,尤其塗著淡淡的唇膏,在斑駁閃爍的陽光下,婉約性感。史釵將頭髮松鬆散開,用指尖輕輕梳理髮梢。史釵心裡怯喜,拿著一個掌心大小的鏡奩,不料,竹筏一個顛躓,鏡奩滑入了湖中。史釵一驚,失聲喊道:「鏡奩!鏡奩!」韞歡隨之一驚,放下長篙,俯下身往湖水中探。「糟糕!一定滑入湖底了。」他說。史釵臉龐紫一陣,白一陣,為此深深惱悔。韞歡想了想,飛快地脫了衣裳,想要跳入湖中。史釵一看他要跳入湖中,起先堅決不允許他這麼做,但經不住韞歡的強烈要求,只能隨他而去。雖說是湖岸,韞歡已被湖水淹沒了頭頂,他上竄下游,像一條出水蛟龍,不斷搜尋落入湖底的鏡奩。史釵爬在筏邊,注視他的一舉一動。湖畔蘆葦擺拂,尖利的葦葉如同劍戟,一不留神,將韞歡□□的身板上劃出一道血印。更要命的,一些宛如鏈鎖般帶著韌度的水藻,纏繞他的四肢,阻擋他的視線,使他抽拔不出手腳。水波蕩漾,驚起一灘蘆葦叢深處的歐鷺。史釵望著面前男人,裸露醬紅色的肌膚,發達的肌肉,彪悍的形態,義無反顧地為她所做的一切,已將她牢牢攫住和征服了。須臾功夫,韞歡從湖裡撈出了鏡奩。史釵一望,喜形於色,一直看著韞歡傻笑著爬上竹筏。「史釵,我的美人兒,怎麼樣,我給你撈回來了吧?」韞歡吐著粗氣笑道。史釵一臉驚異,簡直不敢相信會失而復得。「謝謝你。若不是你肯定就丟了。」史釵嘟噥不止。兩人說笑著,將竹筏劃入更深的蘆葦叢下。筏子泊停平穩,韞歡問:「喜歡這兒的環境嗎?這可是我預謀好的。」史釵笑道:「預謀?你怎麼用『預謀』兩個字?」韞歡兩腿交叉坐著,一手微撐下頷,擺出一個極有個性的pose!「你猜一猜嘛?」韞歡神秘地笑了笑,摘下一片蘆葦葉,撮成口哨,吹了起來。史釵滿意地望著韞歡,知道自己一顆浮躁的心已被他俘虜了。「暖雨晴風初破凍,柳眼梅腮,已覺春心動。酒意詩情誰與共?淚融殘粉花鈿重。乍試夾衫金縷縫,山枕斜欹,枕損釵頭鳳。獨抱濃愁無好夢,夜闌猶剪燈花弄。」史釵暗自念誦一首詞,想像起了偉大詞人李清照一腔淒婉哀傷的愁暢。僅管眼下夏意濃濃,並不是春風怡人的時節,還是讓她有一點憂傷,一點激奮。兩人躺在竹筏上,不由得肌膚相親,擁抱在一起。韞歡深情地吻著史釵,心房像一頭亂撞的小鹿,慌亂不已,渾然不覺間將史釵融化進自己的胸膛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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