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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2 14:08:12 作者: 醉蓊
    且說香墅嶺外,高山疊巒,古木參天,環抱湖泊。上官黎自當帥領房胤池和金寅釧出了香墅嶺,直奔後山而去。他們攜帶自製的彈丸獵具,頂著灼灼烈日,抄近路從湖畔的石拱橋底溜進灌木叢。一望之下,旦見高達數丈的闊葉樹和紅彤彤的楓葉樹疏落有致植滿莫愁湖畔。狐竄鹿鳴,禽飛獸嘯。野花枯藤,深澗流溪。飛雲流霧,嵐光餾金。修篁拔節冉碧,老柏綠意森森。山風獵獵作響,香花輕溢飄蕩。一晃兩個時辰,上官黎感到喉頭乾澀難耐,笑道:「寅釧,帶來的水還有嗎?」金寅釧聳肩笑道:「哥們,這一路來,水都讓你喝光了,怎麼還要喝?」上官黎抬手在臂膀上撓痒痒,房胤池一看,上官黎臂膀上紅腫叮青,笑問:「被毒蠅蚊蚋咬了吧?瞧----」說著,從褲兜掏出一個玲瓏小瓶。「呵,這是什麼東西?」上官黎問。金寅釧道:「是清涼油,專門對付那些毒蠅蚊蚋的,快,擦在身上。」金寅釧笑嘻嘻地露出一副欠揍的樣子,示意上官黎屏聲靜心地朝四周聽。原來,耳畔傳來一陣潺潺的流溪之聲。金寅釧說:「聽,就在那邊。」幾人迫不及待地向聲音的方向跑。但沒跑出幾步,上官黎被地上的朝日蔓一纏,打個蝤踵,險些摔倒。

    傍在山崖下,果然找見了一彎溪水,汩汩流淌。房胤池猛喝了幾口澄澈的溪水後,一屁股坐在草地上。上官黎咽著直冒煙的喉嚨,剛想俯身喝水,居然驚呆了。上官黎對兩人「噓」了一聲,往岸邊望,發現有大群山雉黑鴨,嬉嬉逗逗,爭爭啾啾,耍戲啄水。望見這一幕,三人份外歡喜。他們匍匐在青石蔽障物後,做好準備,上官黎和金寅釧慫恿房胤池拿出傢伙,瞄向山雉。

    「鏃」的一聲,不偏不倚,房胤池用隨身攜帶的彈丸,連擊兩次,竟打中兩隻躲閃不及的山雉。其餘山雉受了驚嚇,撲愣起飛,灑下一地翎羽錦毛。三人一看小有收穫,挽起褲管,淌水至溪河另一畔,抓獲兩隻受傷的山雉。上官黎高興極了,贊口不絕,道:「胤池,你真給哥們臉,真牛!」房胤池將拾起的山雉裝進大兜包里,三人見天色將晚,各自抽著煙,沿小道往山外走。

    且說范黟辰躲在一株灌木樹後,納涼小解。驀然,一個穿著淺灰色繻裙的老婦揮手說:「黟辰,把你父親接回來。」范黟辰應了聲,大步朝湖畔走。范黟辰走近莫愁湖畔,遠遠看見一個老叟用篙撐盪竹筏,笑問:「黟辰,你怎麼來了?湖畔風大。」范黟辰扶欄示意,回道:「爸,今天有收穫嗎?」老叟樂呵呵地笑著,捋了捋鬍鬚,道:「有的,有的,你等我靠岸。」誰知,還未等靠近岸,范黟辰便看見上官黎三人乘竹筏慢慢飄蕩。

    上官黎支撐竹筏,還未等靠在岸上,一陣疾風驟然吹過,巨大的浪頭將三人掀翻進了湖裡。「噯呀,不好,有人落水了。」老叟頓時一驚,調轉竹筏,劃向三人。

    一陣功夫過後,老叟將三人拉上竹筏,急忙朝岸邊靠來。范黟辰露出一絲疑惑,一絲嘲笑,一絲驚悚,望向老叟,直到狼狽地上了岸。上官黎同他的兄弟們衣褲已濕透,大汗淋漓。范黟辰望著上官黎,旦見:眉目開朗有如遠山空闊,暖意融融如春水橫溢,唇角微揚牽出一絲尷尬笑意。胸前掛著鑲有一顆狼眼大小的黑曜石。上官黎望著老叟和范黟辰,一臉羞澀,還未開口答謝,就見房胤池和金寅釧捻手矬腰,搖頭咬指,戰戰兢兢,赥赥地笑在一邊。老叟問:「年輕人,怎如此冒失,先不說竹筏破舊,單你們三個人足以壓翻竹筏。」上官黎凍得瑟瑟發抖,咬緊嘴唇,難為情地笑道:「我們只顧趕路回家,不想那竹筏不經使喚。」房胤池撥了撥濕透的頭髮,問老叟:「你們可是山林中人?」范黟辰回道;「是的。」上官黎噴嚏不斷,老叟好言道:「年輕人,快來,到我家烘乾衣裳,喝口熱茶,喘口氣再回家吧。」望望房胤池和金寅釧,上官黎同意了。

    他們來到了范黟辰家。老叟聽說上官黎從香墅嶺來,好奇之餘,從掛在牆壁上的布袋裡取出一個蓮蓬,劈開蓮房,剝出十幾顆蓮子,再將蓮子外的青皮撕開,取出蓮子中苦味的芯兒,然後遞給他們手裡。三人咀嚼片刻,但覺滋味清香鮮美,入口甘甜。老叟見上官黎面色不虞,不停地抓癢,問:「年輕人,恐怕你是被毒蚊蠅給叮癢了。來,我給你一些自製的艾草香黃水,能治癒此頑疾。」上官黎一聽,布滿微紅血絲的眼球內閃過一絲喜悅的神色。房胤池和金寅釧同樣有被叮癢的情況,他們在老叟的幫助下,身上塗滿藥水,癢痛的情況消失了。

    夜色悄然降臨,天邊晚霞呈現一片淡薄菸絲般的淺黯,幾乎已看不見落日的影子,唯有一輪新月緩緩浮懸在樹梢上。上官黎帶著患難與共的兄弟,急趕慢趕地返回了香墅嶺。還未走近毓秀樓,一株棕櫚樹下忽然閃出一個女孩。那女孩眉開眼笑,高鼻深顴,秀髮飄垂耳際,著一身粉紅長擺褶裙,裙裾中兩隻鴛鴦穿梭在擺盪的蘆葦叢里。而她手上,正提著兩條用水草編紮起來的鮮活長吻鮠,笑唏唏地望著。

    那女孩未等靠近,嬌喝地喊了一聲:「黎哥哥。」上官黎不禁一驚,原來,愣神之際,慢怠了半分,使那女孩張口喚了。喚他的女孩是余鴦。她從湖畔採蓮返回,因為捕到了幾條肥碩長吻鮠,心中大喜,急忙來香墅嶺,將魚送入毓秀樓。上官黎眼望余鴦走近身旁,手上還拎著兩條魚,已知來意。剛要張口回話,房胤池道:「妹子,魚是莫愁湖裡的嗎?真是膘肥體長個大哩。」余鴦抬眼望了望,「嗤」聲一笑說:「那是肯定,誰不知道芙蓉鎮屬莫愁湖的魚最好。」正說話呢,上官嫦和鮑臻芳雙雙走出來。余鴦笑道:「上官妹妹好。」上官嫦目光一掃,看見余鴦又拎魚來了,笑道:「原來是余鴦,怎麼來送魚的?」余鴦道:「今個兒運氣好,捕到好幾條大魚,我就趕緊給你們送來,興許趕上晚飯,清燉嘗鮮。」上官嫦應著搡開門,讓她走入毓秀樓。余鴦一走進來,上官黎帶著兩兄弟,也緊隨地走了進來。幾人經過客廳,不料,蕭老太太把弄一串佛珠,拄著鳳殤藜木杖,正準備出門。「老太太,您是要去哪兒?」余鴦將魚遞給上官嫦,抬手扶穩了蕭老太太。蕭老太太老態橫生,眼瞼耷拉,雙眸眯縫,擠出一絲笑:「是余鴦來了。這丫頭,准又是來送魚的。」用手掌拍拍余鴦的臉孔。余鴦「嗯」了一聲,蕭老太太繼續道:「走,丫頭,隨我往後園瞧一瞧。」余鴦高興地應著,兩人往樓外走。上官嫦將魚送入後廚,遞給玉鳳,登、登幾步歡快跑出來,拉上鮑臻芳隨在她們身後,往園子裡閒逛。倏忽,蕭老太太長「嘆」一聲,道:「原先在北京生活也自在,身邊常有個丫頭,長得像你,水靈靈的俊俏。那丫頭眉如翠羽,臉襯杏花瓣。秋波湛湛妖嬈態,春筍纖纖妖媚姿。貼體入微,侍奉得體。」余鴦一聽,臉頰飛出一片酡紅,笑道:「老太太,您在抬舉余鴦麼?我余鴦是個貧賤丫頭,怎比得上富貴人家的。」話未說完,上官嫦扯了扯余鴦的衣襟。余鴦一怔,收住了話茬。幾人慢步藕香榭中,目光所及之處,是一片紫藤,長得蔥碧蔭實,綠意飄然。鮑臻芳說:「老太太,您瞧紫藤樹長得有多好?咱不如到樹蔭下坐會兒?」蕭老太太未置可否,不知不覺間走至紫藤樹下。樹下的雲石雕花圓桌上擺著一副茶具,小火爐上的水開了,呼呼冒著熱氣。蕭老太太笑道:「你們瞧,這是淑茵給我安排好的。」幾人說笑間坐了下來,鮑臻芳緩緩給眾人沏開了茶。上官嫦看了眼茶罐,上面標註說明:雲南瀾滄普洱茶,遂張口笑道:「奶奶,此茶乃上好之茶,您怎麼讓嫂嫂把茶具置辦在此處?」蕭老太太顫抖地端了一杯茶,喝了半口。上官嫦見蕭老太太閉口不言,目光落在了余鴦的臉面上。這一瞧不要緊,著實讓她心中捲起一朵浪花。暗暗心想:余鴦,余鴦!瞧那櫻桃小嘴,瞧那黛眉杏眼,瞧那鵝蛋般的臉龐。望了半晌,余鴦也覺出味兒,一笑,問:「上官妹妹如何這樣瞧我?讓我很不自在了。」上官嫦嘿嘿笑了笑,毫不避諱地道:「我左瞅右瞅,總覺得余鴦姐像一個人。」余鴦一聽,臉皮兒紅的像草莓,喉中一哽。「像誰?」她問。上官嫦端祥著,見余鴦耳垂上有兩隻熒綠色的翠綠扣,脖頸上掛著一串綠松石、瑪瑙、雲母石串成的項鍊,項鍊下面掛著一個鑲了天珠的圓珠,笑道:「姐姐是否知道一人?」余鴦茫然一愣,問:「你說誰?」上官嫦說:「咱們芙蓉鎮的養蠶織布女。」鮑臻芳笑道:「你說的是璩鴦嗎?」上官嫦滿臉漾笑,一看余鴦,正囧著一張臉不吱聲,脖頸上一串項鍊竟紋絲不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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