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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2 14:08:12 作者: 醉蓊
惢嬌道:「淑茵小姐貴為上官家族兒媳,想必頗多感慨!惢嬌只記得,那年前往美國,曾與黎哥見了一面。黎哥尊稱我小妹,給我無數關懷。此次回國,惢嬌別無他求,只想見到黎哥。」
我笑道:「惢嬌別擔憂,三五日內,你必能見到。」惢嬌一抹嬌羞泛於臉娥之上,雙眸幽幽多情,兩道眼皮下似乎蘊藏無限風月迷情之事。
而這一日,蕭老太太因偶感風寒,周身散疲乏力,一人臥榻靜養。上官仁怕母親獨自守於臥房空虛寂寞,喚了玉鳳,兩人在餐飲其間,探望蕭老太太。上官仁一進臥房,看見蕭老太太背後靠兩個金絲絨繡花棉枕,拿一個繡繃,正顫晃晃地一針一線刺繡一隻鴛鴦。上官仁近前,俯首而視,問道:「媽,您這不是找閒嗎?明擺著身子不適,非要硬撐著繡鴛鴦。媽,快放下繡繃,玉鳳給您熬了一碗銀耳羹,您趁熱乎喝了去。」玉鳳將一碗銀耳羹端近,蕭老太太望了一眼,笑道:「玉鳳啊,客人正吃喝,你還有閒功夫給我熬羹嗎?你擱在桌上,我一會兒喝了就是。」上官仁道:「媽,千萬記得喝了。天冷喝上畏寒。」玉鳳道:「奶奶,那會客廳里的惢嬌小姐可真是位人物。人長得白皙淨靚不說,還在美國留學呢。」蕭老太太道:「她是大戶人家的閨女,長相自然不差人後。」上官仁道:「媽,那你記得喝了羹,一會兒客人走了,我再上來看您。」蕭老太太只顧手裡忙活,應了一聲,上官仁便帶玉鳳返回客廳。
當日,高晞月帶惢嬌拜謁上官家不虛此行。而在惢嬌心裡,千盼萬盼,始終未能盼回上官黎。後來,上官黎知道惢嬌前來,早如熱鍋上的螞蟻,急不可耐地想一見惢嬌。至於兩人是否有緣一見,我清守深閨,甚少過問,家門外之事便分毫不知。
夜晚,璀璨的夜空中飄浮著梔子花淡雅芬芳,一大片一大片紫藤開著細碎小花,在星空的照耀下,份外美妙。我一連三日拉拽著史釵前往芙蓉鎮一家戲院觀賞黃梅戲,依然未消心中饑渴。今晚,聽說上演的是《明眸皓齒青絲髮》《民女名叫馮素珍》兩齣戲,我便格外用心,早早用了晚膳,梳洗一番,喚來史釵,兩人悄悄前往戲院。
芙蓉鎮上張燈結彩,車水馬龍,人頭攢動。史釵站在「時光戲院」門口,一襲清波絢彩長提裙,將她映襯的嫵媚而端莊。史釵披散頭髮,臉面上輕輕抹了一層明艷的、靚麗的紅色胭脂,唇上紅而鮮翠。我買好票,剛準備喚她,一回頭,發現兩名男子同史釵談笑風聲。我問:「這是你的朋友?」史釵笑道:「算是朋友,前日來我店裡,買了一堆女生用品,還請我參謀,故而記得,也便做了朋友。」我笑了笑,輕「哦」一聲,一抬手將秀髮捋向後腦勺。史釵問:「淑茵姐,票買好了?」我回道:「嗯,買好了。」史釵望望四下,見人影漸多,知道黃梅戲即將上演,正欲帶我入場,竟被兩個年輕男女吸引了目光。只見一個男子,光露上體,只穿一件迷彩褲衩,腳上套著一雙涼拖,雙手死命地扯著身前女士的手提包,哀嚎道:「若曦,和我回家,我媽媽特意為你做了一桌飯菜。只要你願回家,我什麼都答應你。」那喚名若曦的女孩頭也不回,冷冷撂下一句話:「要想我隨你回家,必須改掉你的惡習,吃喝賭一律戒除,若再沾染一回,絕無後路。」男子一看若曦態度和緩,以為她既往不咎,剛鬆了一口氣,不料從戲院內冒出一個英俊瀟灑、額門上戴墨鏡的高富帥。旦見眼前來者,二十歲上下,一頭微微上揚的鬈髮洋氣而不失浪漫。來者一身黑色正統晚裝,胸前還配有一朵胸花,枝開葉散,像是一朵金秋葵。他一手夾煙,一手緊握一個浮現凸斑紋理的鱷魚錢包,臉上似笑非笑,充溢著一種讓人著迷喜歡的男性荷爾蒙氣息。若曦一望來者,嬌聲喚道:「江哥,你等我多久了?」被喚作江哥之人,此時用目光輕環周圍,撇了眼一邊垂手而立、面無表情的陌生男子,冷笑道:「你說的就是他?」若曦一笑,微聲道:「還有誰,純粹一個狗不理包子。」江哥一聽,未免好笑,一彈食指,將手中菸頭彈入一叢花朵紛繁的月季里。
史釵道:「淑茵姐,甭管他們,無非談情說愛的街頭小混混。」我回道:「也是一場好戲。」史釵眯眯眼,聽見陣陣悅耳的黃梅戲傳來,遂急忙於我步入戲院。
我和史釵坐進戲院正待全神貫注觀賞黃梅戲,誰知,一聲尖厲的警笛聲傳入耳畔。隨著戲院內一陣騷動,聽見眾人山呼海嘯般地驚喝開了:「外面殺人了。聽說有個男的把女的給宰了。」史釵聽了,雙耳倒豎,兩眉橫立,不由得一身冷漢。我問道:「你也聽見了?想必……」史釵道:「甭管是誰,咱們悄聲賞戲。」史釵說時,面色白如三月梨花,額上豆大虛汗簌簌而落,身旁之人更是鴉雀無聲,一片寂靜。
史釵道:「殺人者償命!可惜一條芳華作賤入土。」我笑道:「你聽,外面還在呼嚷呢。應該有很多人在聚觀。」史釵未敢吱聲,兩眼平視舞台中央,看見民女馮素珍如歌如泣,用妙不可言的嗓音訴說世間百態。
一齣戲完了,史釵帶我走出戲院。夜色黑漆如墨,一輪新月如磐浮現空中,將繁華熱鬧而又淒清悲寂的芙蓉鎮點綴幾分神密。史釵問:「上官黎待姐姐如何?」我一邊走,一邊整理衣衫,裝作未聽見的模樣。街道上,多是往來的男女,男者風度翩翩,瀟灑柔情。女者花枝招展,婀娜婷婷。我心想:一個月來,上官黎從未將梁夫人的話當回事,縱使我千般請求萬般訴說,他依然像個冷霸王,只一心與那些淫朋狗友燈紅酒綠,天馬行空玩樂。梁婉容日漸衰老,那近乎哀求的眼神,以及那中肯的話語總在我腦海深處迴蕩。我知道,我是一個不夠稱職的媳婦,無法攏絡上官黎那顆漂浮在水面像葫蘆一般輕狂無羈之心。「貴兒媳。貴兒媳。」我在無形之中,兀自喋喋念訴。「姐姐在念訴什麼?」史釵又問。我驀然一驚,方知失語,掩嘴微微一笑,心底好不傷痛。我說:「史釵,人生無常,有多少人在生與死,貧與富,尊與卑的信仰互換之中迷失了自我。上官黎沒有錯。也許,一切錯都在於我。」史釵聽來,不覺動了惻隱之心,目光柔靡,像搖曳在春風裡一支芍藥,暗暗散發清幽之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