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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2 14:08:12 作者: 醉蓊
「三閘橋,玉黃螃蟹兩斤。
鰈魚一條。
乳鴿一對。
大烏賊一隻,對蝦一斤,牡蠣、香螺、辣螺各五兩。」
我用手扒拉著細細望了半晌,驚怪地問玉鳳:「鳳姐,如何買了這麼多海鮮?」玉鳳道:「小姐有所不知,梁夫人吃了半月素齋,又嫌清寡,昨晚吩咐我備辦一桌海鮮,解解饞哩。」我聽了,微聲笑道:「我那婆婆,衣食住行,哪一樣也精精挑挑,誰也耐何不了。」
玉鳳笑道:「梁夫人是個美食家,不論哪種料理,她都了如指掌。單說那著名八大菜系,魯、川、粵、閩、蘇、浙、湘和徽,從上色,擺型,加汁拌料,樣樣深通。比我這專業廚師毫不遜色!」我回道:「婆婆身材保養亦好,別看人近黃昏,依然素美雅致。前日,我買了一件旗袍,不想她穿上正合身。萬不得已,我只得將旗袍送與她。」玉鳳笑道:「你瞧小姐,我這件小裙,就是梁夫人贈送與我。我甭提有多高興啦。她呀,是菩薩心腸,對下人好,對你好,我們是身在福中了。」
我們邊說邊走,走入毓秀樓,梁婉容一身艷麗裝束,行將出門。我問道:「媽,您要出門?」梁婉容笑道:「去公司里。上官昨個安排好,公司新來一名會計,人年輕,經驗少,怕把帳目搞亂了。他非要我給指導一番。」我笑道:「我忘了,媽可是會計師行業里的老把式哩。媽,你應該去的,給那年輕的會計上上課。」梁婉容掩嘴一笑,眼角乍然現出幾條魚尾紋。玉鳳說:「梁夫人,我按照你的要求,從海鮮市場購買來了食材。您看一看,缺啥少啥,我準備齊全了沒有?」梁婉容一看,玉鳳臂彎里的菜籃里,果然盛滿各異海鮮食材。
梁婉容問:「鮑魚呢,沒有嗎?」玉鳳一聽,嘴角一緊,露出一絲為難之色。玉鳳說:「梁夫人,今早市場上鮑魚脫銷,找了幾家水產店都缺貨。」梁婉容幽幽一笑,明亮的雙眸里溢滿理解之情。
我凝視著梁婉容,旦見:滿頭烏黑鬈髮披散開來,勻稱而有致地落滿雙肩。兩條長眉遮蓋著一雙植滿假睫毛、溫和柔情的雙眸。兩邊頰面用淡粉胭脂薄薄地刷了一層暗妝。紅潤的唇,飽滿而又緊實,一顰一笑間,露出一口討人喜歡的白瓷樣的牙齒。而她,上身一件墨綠色衣衫裹著粉紅內裳,搭配著脖頸里一條柔軟靚麗的紅綢巾。再往下看,腳上一雙平跟黑亮皮鞋,明亮明亮的讓人的眼睛都發直了。
梁婉容道:「玉鳳,既然水產店脫銷也怪不得人。中午,讓淑茵給你搭手,兩人好好做一餐午宴。我有個老同學要來看我。」玉鳳一聽,眸中頓然一片欣喜。「夫人,玉鳳知道了。玉鳳會精心享制家宴的。」我笑道:「媽,你的老同學,難道是你常提說的審計局局長夫人?」梁婉容笑道:「是她。剛從德國回來。聽說,她的女兒嫁給了一個老外。這次她帶著女兒一起回來。哦,中午,她和女兒一起來。」梁婉容說完,拎著一個香奈兒包,喚了一聲張司機,兩人奔向芙蓉鎮上官仁的銷售公司里。
中午十二時整點,梁婉容將千盼萬盼的老同學及其女兒迎入毓秀樓。我站在大客廳廊柱邊,一身簡約淺綠旗袍,得體而大方。當她們款款步入客廳時,上官仁也正好從二樓走下來。
我望向來者,年約五十歲上下。一頭超短的自然捲髮,扣著一頂像空姐戴的紅色小禮帽。上身一件襲瑤紅色攢海棠衣服,下穿一條青羅白蓮紋大擺褲。微微發福的胖臉兒,合著一雙似笑非似,眉開兩鬢的單鳳眼。而她的女兒年約二十上下,一身挑花粉裳,幾個大攀扣,既洋氣,也不失少女淑韻。
梁婉容道:「哎喲老同學,你們來的正好!我的廚師長給你們備辦的飯菜恰好就緒。」那位年歲稍長者,一見梁婉容待客有道,原本就笑不攏嘴,立時越加精力昂揚起來。她將手上拎的一個禮品盒遞給梁婉容,梁婉容客套幾句後,將它轉手給我。我拿著禮品盒,偷眼一看,原來,是珍貴的東北「四寶」,即,長白山人參、不老草、靈芝和鹿茸片。盒面上明碼標價:一萬兩千元。「哦,老同學,快坐,千萬別嫌同學迎駕不周。我介紹一下,這位,」梁婉容一伸手,指向上官仁,「他不用介紹了,上官,別說你一年多餘未見,應該不會忘了。關鍵是這位,她呀,叫淑茵,是我的兒媳。」染婉容將我拉近身邊,寒喧地笑道:「我的老同學,高晞月。這是她的女兒惢嬌。」高晞月道:「淑茵,嗯,非常質樸的一個名字。人長得也蠻漂亮!家是哪兒的?」我雙眸注視高晞月,內心微有不安,一雙手竟情不自禁地絞揉衣襟。「我,家是河北承德,農村。」高晞月一聽,一雙微微銳厲的眼眸立時明亮三分。「農村?這麼說,堂堂上官家取到了一位本份的農村姑娘?」梁婉容見我臉露紅雲,目光躲閃,趕忙轉圜,笑道:「原來你還不知道。我怎麼記得告訴過你!呵,既然不知道就算了。來,快坐!淑茵,玉鳳,上茶,上點心。」梁婉容話音未落,玉鳳已捧著一盞白玉花卉執壺,和幾個八仙蓮花白瓷杯走來。梁婉容道:「玉鳳,上最好的茶,毛尖吧,那是先生收藏的一等茶。」梁婉容又說時,我端著兩碟糕點輕步而來。梁婉容道:「惢嬌,先喝口茶,一會兒咱們用餐。」那喚名惢嬌的姑娘,眼含秋水,目露柔光,一抬手,端起一杯茶,在櫻桃小嘴邊輕輕啜了一小口。高晞月笑道:「惢嬌是哈佛大學的高材生,每年都有一等獎學金。我們家呀,就盼她哩。」梁婉容一驚,忙問:「此話怎講,我記得你的兒子白龍也是個人物,早早就在美國開辦了公司。」此話一出,不料撥動了高晞月心底最痛得一根心弦,她臉畔微一觸動,眸角居然溢出一汪輕淺淚花。「哎呀,晞月,你……」梁婉容自覺失態,話語不全,又不知如何改口。其實,梁婉容微有耳聞,高晞月有個英雄兒子,人稱「傾城客」,但梁婉容委實不知,他早已在兩年前客死他鄉了。如今,梁婉容一看高晞月面容淒絕,也就猜出□□分,於是轉了話題,問高晞月:「那麼,你在德國治療的如何了?你那哮喘的老毛病是否根治了?」高晞月咽了咽喉嚨,笑道:「如何能根治?若是根治了,那鄧小姐也不會死於此病!」梁婉容一驚,心想,鄧小姐?莫非是……梁婉容並未打破沙鍋問到底,只是苦笑一聲,道:「上了年紀,病根兒都找上人了。只說我,前三年得了一場心疾,現在,只要過分焦慮,就全身顫慄。哎……」說完,梁婉容故意長長嘆了一聲。惢嬌怕母傷懷,用手按按她的腿,不經意地,一隻手上露出一個套純金鑲鴿紅寶石護甲,明艷艷的亮在眾人眼前。高晞月一望惢嬌,心照不宣地微聲迎笑:「母親無事。惢嬌,你可與淑茵小姐說說話。你瞧,小小年紀就是上官家的闊兒媳了。」惢嬌笑道:「媽----不用你說,惢嬌知道。」我隨之問道:「惢嬌姑娘,想必在外留學,一定吃了不少苦?」惢嬌道:「還好,既是學生,吃苦方能上進。」我回道:「此話有理!惢嬌真會講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