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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2 14:08:12 作者: 醉蓊
我望向窗外遙遠的天際,雲蒸霞蔚,一輪落日半昏半暗地浮在碧雲藍空之上,正緩緩從天空落下,徘徊於樹梢上。當我不經意間再次望向阿牛,發現他雙眸緊閉,眼角擠出一顆晶瑩的淚珠。我滿懷愁緒,無限迷茫,拿上馬鞭,輕輕歔欷一口氣,走出房門。
一日,一綹陽光鋪向波光漪動的莫愁湖上,湖畔新生幾株柏樹,閃射翠綠的顏色。湖面上靜悄悄的,分明看得見往年堆積的簇綠水草,夾雜著灰濛濛的叢叢蘆葦,有氣無力的在寒風中拂動。在蕭瑟冷鷙的日子裡,一個身裹白呢子服的瘦小身影,慢慢徘徊在岸邊。她顯得那麼單薄、那麼淒冷,好像心事重重的樣子。在陽光下,她美麗的臉頰粉嫩紅潤,睫毛低垂,不知是沾染了寒露、還是淚珠,仿佛透明清澤。
湖畔陣陣幽冷,一隻匆匆飛過。女孩走著,哈了一口暖氣,用手捂臉,閉目享受溫馨靜謐的氛圍。女孩環望周圍景致,前不久一場暴雪,此時儼然彌留之際。女孩心想:眼看要到驚蟄了,這種鬼天氣依然凍得人手腳發麻。大概站了好一會兒,女孩決定再往前走走。遠處,正有一片禿駁高大的榛木林,枝柯掩蔽處露出木屋的一角。木屋一旁,是一個飼養梅花鹿的畜囿。囿邊停著一輛軲轆車,車轅上栓著一頭騾子。女孩望著小屋,好奇催促她漫不經心地往那小屋前走。待走近小屋,抬頭一望,煙囪直冒青煙,幾隻綠喙小鳥繞屋追嬉,屋中不時傳出恰恰的伴歌聲。「咦」,女孩嘆了一聲,將臉貼在窗玻璃上,朝裡面努力張望。「姑娘,你找誰?」女孩唬了一大跳,扭過頭,看見一個老嫗圍著花格純棉藍巾,只露出眼睛和半張臉龐,臉龐上像洇著一層油膩,一綹劉海遮在眉梢上。「我……我隨便瞧一瞧。」上官嫦語無倫次,差不多有點噎住了。老嫗從上往下打量,旦見女孩:螓首妮眉,雙瞳剪水,玲瓏嬌小,蕙性秀美。老嫗一推門,道:「這裡是護林地帶,我家。姑娘進來吧。」老嫗挽住胳膊上的乾柴,抱進屋。上官嫦隨之走進。屋中光線昏暗,只有靠窗下燃在灶火里的焰光,才使得人不至於手足無措。木然間,女孩發現,伴著恰恰的歌聲,一個體貌雋朗的男孩朝她傻笑。只旦男孩:身材高碩,一張壞壞調皮的笑臉,兩道粗長的眉毛綻起柔柔的漣漪,好像一直帶著笑意,燦燦的,像是夜晚皎潔的上弦月,輪廓俊美的五官,富有美感的臉型,臉龐皙淨襯托著桃紅色的嘴唇,特別是左耳閃著熒色光亮的綠松石耳釘,給他的威猛高大帥氣中添入了一絲不羈。老嫗說:「姑娘,若覺得冷,就在那裡烤火。」老嫗將男孩輕輕一推,男孩便知趣地蹲下身往灶洞添火。「阿姨,我叫上官嫦,從香墅嶺來,沒想到這片榛林地帶還有你們守護。」老嫗一聽,立時樂了:「我曉得香墅嶺,只是那莊園不是我們窮人想像的。我一眼看出你像大戶人家的姑娘,還真沒弄錯。」上官嫦見老嫗取下圍頭巾,鬢角花白,眼邊條條褶皺,亂糟糟的發,相貌大約有六十歲的樣子。再看男孩,穿著倒也講究,上裳一件咖喱色粗毛料絨衣,下身配著深黑直筒牛仔褲,正用直勾勾的眼神望著。上官嫦笑道:「阿姨,林子裡很冷嗎?我是頭一回看見用灶洞取暖。」老嫗望著,笑道:「每到冬天,湖畔氣溫就偏低。我們一家三口專門看護山林,沒有灶洞不成。來,姑娘,喝點我自製的薑茶水取暖。」老嫗遞給她一個冒熱氣的水杯。上官嫦手捧水杯,放在唇邊,深嗅了一口,淡淡的氤氳之中,散發姜辣味,卻也是酸濃和香。突然,男孩對老嫗說:「媽,我進林中巡視一遭。」老嫗一聽,拿來一條毛線針成的厚圍巾,搭在他的脖頸里,道:「天冷圍上。仔細瞧瞧,林中有沒有壞人。」男孩嘿嘿笑了兩聲:「媽,我知道了,您放心。」上官嫦眼望男孩換了一雙氂牛皮高凹靴,束緊腰帶,推門走出。老嫗望見上官嫦看著,笑道:「他是我兒子,上大學,每回從學校回來就幫我們看護林子。」上官嫦饒有興趣,笑問:「請問,他叫什麼名字?」老嫗往灶洞裡添柴,酣酣一笑,回道:「范黟辰。」
且說范黟辰兩手揣進褲兜里走出屋外,在榛木叢里隨心所欲地穿梭。他剛滿二十歲,是杭州一所農職院的大學生。大學兩年生涯,使他陶醉在了人生快意的境界之中,常常不能自拔。僅管只有一個獨子,父母從未嬌寵他。當他遇見上官嫦,心裡莫名升騰起一股羞澀多情的暖意。上官嫦一頭秀髮飄垂,明眸生姿,突然出現在他家,著使讓他心房漪逗。范黟辰漫步林中,看藍天白雲,飛鳥馳馳。若在以往季節,尤其是春秋時分,氣候乾燥,疾風謔嘯,極易發生山林火災事故。而方圓數千平米的灌林,通常遮陽蔽蔭。旦見:林中有斑鹿兔狐,樹上有靈鸛禽鷹。瑤草奇花爭妍斗碧,青松翠柏歲歲長綠。修竹春拔節,野樹秋結果。萬條澗壑藤蘿密,四面原堤草色新。范黟辰喜歡山野風趣,喜歡逗游林中,它會使他那顆浮燥的心漸漸松馳。
范黟辰走入深林,正想坐下歇息,「砰」的一聲槍響,從遠處澗壑畔傳來。范黟辰大吃一驚,站穩腳步,屏氣凝神。「砰……砰……」接著,又是幾聲響動。「難道有人在盜獵?」還未等范黟辰反應過來,兩隻梅花鹿一瘸一拐地從林中穿躍而出,飛奔在他的視線里。范黟辰驚恐未定,倏忽,三個荷槍實彈的獵人,從山嵴後竄出身來。范黟辰著實大吃一驚,目光凜然一亮。一直等三人汗涔涔地跑近,范黟辰即時大喝一聲:「站下,不要命的混蛋,真是膽大包天,敢在林中狩獵。」誰知,那三個來了勁頭的獵人,壓根沒將他放在眼裡,依然邁大步伐,尋著梅花鹿的蹤影緊追不放。范黟辰一望情況不妙,隨之奔跑,還大吼道:「站下,站下,不要捕殺它們。」獵人們好像腳下踩著哪吒的風火輪,殺紅了眼,只顧了追趕兩隻鹿,哪兒顧得上一個毛頭小子對他們喝聲頓氣。於是,鹿在前面逃,獵人在後面追,范黟辰緊步趕來。大概在林中穿梭了數千米,獵人們實在跑不動了,向兩隻鹿空放幾槍後,紛紛泄氣地坐倒在地上。范黟辰見他們停步,撫著心跳,漲紅了臉,破口大嚷:「你……你們好大的膽。是誰讓……你們在林中獰獵的?」獵人已累得上氣不接下氣。旦看來者:年歲頗小,氣宇不凡,體格健壯,英武絕倫,忙不迭虛情假義地道:「小伙子莫驚怪。我們是翠屏山裡的農戶,我們不捕殺動物,沒法活呀。」「沒錯。我們世代生活在山裡。老祖宗制定的規距,我們近水樓台先得月,有權享受山林野獸。」范黟辰一聽,氣得哆嗦不止,攥緊雙拳,雙眉一橫,道:「國家早有政策,大凡山林動物,都由國家保護。你們私制□□,私捕濫殺,是要犯王法的。」一個獵人笑望范黟辰,回道:「那些政策只針對市井之人。」范黟辰輕瞟了一眼,立時反駁說:「何人謂之『市井』?你們已觸犯法律,我要將你們送歸法辦。」獵人們乍一聽來,已無言以對。他們心裡想著對策,同時觀察上官黎臉面上變化的表情。半晌,有獵人嘟嘟突突:「小伙子,別為難大叔了,我們是山麓下的農戶,也是別無他法。」其他獵人附和:「我們啥也未捕到。我們空手而歸,總沒有觸犯法律吧?」范黟辰環望獵人,個個虎背熊腰,個個野莽汗夫,心裡有憎惡也有同情。他當然明白,自己的職責是看護山林,看護動物,總不能眼睜睜放過他們?思來想去,范黟辰義正辭嚴地說:「山林由我看護,不論你們是否捕獲了動物,都已違法。現在,請你們都站起來,隨我走。」獵人俱是一怔,望著范黟辰一副剛正不阿的模樣,心裡犯起怵。他們相互苦笑一聲,啞然不語。一個獵人走近,從內衣兜掏出黃鶴樓香菸,套近乎地說:「小兄弟,來,請抽支煙。你瞧一瞧,這莽莽山林,並無人煙,只你我幾人,何必當真。」范黟辰退後兩步,擺手拒絕,回道:「看護山林,是我的職責。我要為十萬芙蓉鎮百姓的安樂家園負責。倘若你們不隨我出山林,我就報案。」